第六章 工人认同和意识
以前我们不希望自己是一名工人,我时常害怕别人知道我是工人。而今我有了自信,我敢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我是工人。”我为自己是一名工人,是受尊重的社会成员,是一堂堂正正的人而感到自豪。 (载Kim Kyǒng-sook et al.1986,117)
一 “臭工人”
在工厂工作的女人是打工妹,在工厂工作的男人是打工仔。打工妹和打工仔就是下贱的家伙,简直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松松散散的土老冒——他们就是这样描述我们这一大群人。就是我们不喜欢,我们也得是打工妹,这就是因为我们在工厂工作。如果有人问我们在哪儿上班,我们只是说“在一家小公司”。可是,打工妹无法掩盖她们的真正身份。她们不管怎么化妆,穿得多好,也会露出来。她们很在意穿着、发式和化妆,想掩盖自己的身份。人们说我们挣钱不多,穿着打扮倒花得不少,可这是因为我们想摘去他们扣给我们的“打工妹”帽子。(载Kim Kyǒng-sook et al.1986,111)女工很害怕认识她们的人看到她们穿工厂制服,以至于她们在休息时间从工厂外出打电话时也坚持要换衣服。我曾与之访谈的几名女工向我承认,当她们看到以前的同学迎面走来时曾悄悄躲开。有一位女工说,当她去闹市区买东西或节假日去看电影时,手里总是拿着一散文书或者杂志。对工厂女工的否定性社会形象,易于被工人自己内化。一名工人回忆说,“当我开始从事工厂工作时,我不理解‘工人’的含义,但过一段时间后,我意识到我是社会上通常说的‘臭工人’”(载Kim Kyǒng-sook et al.1986,116)。“臭工人”的标签是60年代和70年代工人常用词汇的一部分。一名上专为工人开办的夜校的工厂女工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从贵族学校毕业的人竟然当夜校教员,她写道:“他们怎么会……花时间在这里与我们这样的臭工人在一起呢?也许,他们也找不到更体面的工作”(Suk 1984,22)。
二 教育意识形态的影响力
权利思想并不会引起地位所引起的那种道德情操的表达。就业关系被视为一种地位不平等的人们之间的关系,类似于领主与仆从、主人与奴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需要一方的仁慈和另一方的忠诚和顺从。如果忽视主导这种关系的道德规范,雇主便被谴责为不义、残忍、野蛮、自私、无人性、违反天理和人道。(Smith 1998,329)史密斯还指出,地位关系的核心是教育意识心态:“地位是以教育为依据的,教育至高无上的目的则是道德传授——义务、忠诚、孝顺、人与人之间应承担的义务——这三个世纪以来一直是教育的目的。撇开个别的例外情况不谈,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道德情操随教育的不同而不同,因此工人通常被描绘为未受教育的、无知的、缺乏头脑的和不道德的”(245)。史密斯认为,由于这种社会背景,早期的日本工人提出的要求强调“地位的提高和得到更好对待”,而不是强调从平均主义意义上理解的工人权利(245)。二村一夫也指出了同样一点:“日本劳工工会运动从一开始就显示出鲜明的特征,它所关心的不仅仅是保持和改善工作条件。它对工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很敏感,并不断地要求‘全社会和各个公司接受蓝领工人,将他们视为人’”(1997,227)。
三 性别压迫
四、“恨”:不公正的意识
所有贫苦农民的孩子们,我们年纪轻轻就离开父母,进入这个冷酷的社会,作为产业大军努力工作。尽管我们由于未受教育而受到了社会的鄙视和很坏的对待,但我们只怪自己没有受过教育。我们一心一意努力工作,尽量攒钱给我们的弟弟妹妹,这样他们就不会像我们这样。我们寄钱作为我们弟弟妹妹的学费,作为我们父母的生活费和医药费,对此我们很愉快和很自豪……从现在开始,谁将向我们的母亲提供医药费和向我们的弟弟妹妹提供学费呢?(Chǒn Y.H. nodong chohap and Han'guk nodongja pokjik hyǒpuihoe 1984,233~234)工人这时候纷纷流下了“恨的眼泪”,在场的报纸记者和其他观察家也流下了眼泪。这种情绪化的呼吁在曾经领导70年代工会运动的女工中引起的反应特别强烈,但做出这种反应的并不限于女工。当男工在采取集体行动时,同样是很情绪化的。他们提出的问题通常更全面、更广泛,而不是专注于经济问题。经常与韩国工人的自发罢工或静坐示威同时发生的暴力行动,有很多可以理解为“罕布里”(解恨)的一种形式。事实上,随政治控制突然解体而来的、1987年夏爆发的大规模劳动冲突浪潮,很大程度上是“罕布里”的一种展示。在很多大大小小的工厂,工人向管理人员和雇主发泄他们长期以来受到压制的愤恨和怒火,力图通过威胁和羞辱他们来获得与他们的平等地位。所有这些事件,显示了地位压迫及其所产生的压缩性的“恨”感情在韩国社会工人阶级斗争发展中的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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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阶级的语言
(1) 我们是产业和平的战士,将尽我们的最大努力提高生产力;甚至在抗议不公平的习惯劳动做法时,工人也感到有必要使用民族主义言辞。例如,京城纺织公司工人曾写给雇主一封信,抱怨拖欠加班工资,这封信的开头是这样的:“我们祝贺你为我们国家的发展做出的成功努力,我们祝你今年好运,并希望我们的京城公司更加繁荣”。而且,他们接着写道:“我们与你一起,为京城公司的发展日夜辛苦工作,作为京城这个大家庭的成员,我们感到自豪”(379)。这里,我们看到具有很大影响的家族主义意识形态也渗透到了工人的语言之中。
(2) 我们将竭尽全力,以我们强有力的团结来改善我们的工作条件;
(3) 作为劳动人民的先锋,我们将尽我们所能提高本工会的素质。
我是一个劳动者。我对“打工妹”一词不感到羞耻。如果缺了我,我的行业将遇到很大麻烦。如果是这样,如果我们的行业中人人都不在,公司就不能运转。不管办公室工作人员在我们面前行为多么傲慢自大,没了我们他们就会饿肚子。所以,我很自豪,我们有力量。尽管作为个人我们很弱小,但如果我们团结起来就能战胜一切。是的,我是一名打工妹。(载Kim Kyǒng-sook et al. 1986,114)至于工人对自己的慨念的变化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已经很难找到文献佐证了。同样岗位的工人人数的迅速增多、他们集中在少数产业城市、工资的增长,更重要的是从他们多次集体斗争中吸取的经验,都肯定对工人意识的觉醒发挥了某种作用。另外,我们已经看到,通过上夜校或参加很多与进步教会组织和学生活动家有联系的小组活动,很多工人对他们自己和他们在社会中的作用形成了新的观点。
六 民众运动
插图八 民众文化的形象(选自Oh Yoon 1996,86)
七、不断成长的工人阶级文化和制度
也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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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九 民众文化是劳工运动的一部分(Sahoe Sajin yǒnguso 1989,209)
由于受政府控制并鄙视工人的媒体,造成工人对每个社会问题都趋于无知状态。我们要有报纸来打破这堵错误反映现实的高墙。作为历史主体的工人,被剥夺了正确了解这个国家现实情况的权利。在所有各种工人阶级制度当中,这些工人报刊是由工人阶级中最激进、政治取向最明显的部分掌管的。他们的明确目标,就是反击官方对现实的说法,在韩国社会确立与官方相反的工人阶级意识形态霸权(Kim Dae-ho 1986,126~167)。
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