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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仁生(任辛)文存
从俞秀松冤案平反想起
——拨开荒烟蔓草,拂净岁月风尘,这才是历史
历史在很短一段时期限内,对某个人或某些人仿佛是不公正的,但历史终究会还人以真实面目,俞秀松冤案平反,仅是其中一例。
1999年8月2日,《文汇报》刊出一篇俞秀松烈士百年诞辰纪念的文章,作者俞寿臧,主标题是《共青团的第一任“首脑”》。文章一开头便写道:“一桩国际冤案,整整追踪了半个世纪。1996年8月,俄联邦军事检察院正式作出为俞秀松烈士恢复名誉的决定,给其家属安志洁寄来平反证明书。”
俞秀松蒙受这桩国际冤案,长达半个世纪之久。他的罪名是由王明、康生加上去的。他们两人向斯大林及苏联内务部状告俞秀松是“托派。”这从三十年代以来,是斯大林分子陷害或从肉体上消灭一切反对派、甚至消灭稍有不满情绪的人的“绝妙借口。”半个多世纪以来,斯大林派把“托洛茨基派”丑化为“天理难容,”以至“千夫所指”、“万恶不赦”的地步。王明、康生把这个罪名加到俞秀松头上,难怪“凌晨判决,当天在莫斯科执行,在莫斯科顿河坟地火葬场焚化。”
现在看得很清楚了,俞秀松不是真托派,但他与前苏联的真托派一样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而历史终究也很公正,他终于与前苏联真托派一起平反了。在笔者看来,1996年8月俄联邦军事检察院正式作出的决定,是俞秀松的第二次平反。第一次平反是在1988年8月,是由前苏联最高法院作出的决定。
1988年8月6日,上海《解放日报》在头版刊登一则惹人注目的消息,标题是:“苏联平反三十年代四大错案”,副标题是:“为托洛茨基、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恢复名誉”。这则消息最后指出:“塔斯社说,苏联最高法院最近对这四起案件(‘马克思列宁主义者联盟’、‘莫斯科中心案’、‘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反苏联合中心’及‘托洛茨基反苏平行中心’),重新审理查明,所谓的四个组织都不存在,对他们的指控毫无根据。苏联最高法院决定取消原判,为四个案件涉及的所有人恢复名誉。”俞秀松不是真托派,而是王明、康生加上去的“托派”,但他因“托派案”而被杀,当然属于所有涉及的人中之一了。俞秀松烈士先后得到两次平反,所不同的是第一次平反时,或许俞秀松家属没有领到平反证明书。但都证明了,也更确切地证明了历史最终是公正的。
在我国中共历史上,与俞秀松遭到同样厄运的,最明显例子是王实味(暂不说湖西事件等冤案了)。王实味也是康生一口咬定是“托派”而遭到灭顶之灾。温济泽自述《第一个平反的“右派”》一书中第147页上写道:“康生肯定王实味是托派分子,在当时情况下,大家信以为真,而王实味始终不承认他参加过托派组织。”幸的是王实味也已得到平反了。
郑超麟生前对来访的有关王实味一案的工作人员说:“王实味不是真托派,现在平反了;如果王实味是‘真托派’难道不能平反吗?”郑超麟的这一问,是颇耐人寻味的。他生前早就知道,不是真托派的俞秀松是与前苏联的真托派一起平反了,而这个不是真托派的王实味则不同,不是与中国真托派一起平反,因为中国的真托派在法律上还没有得到平反。
历时半世纪多之久的这桩国际冤案,都是斯大林派制造出来的,就中国而论,为首的就是王明与康生,“俞秀松、王实味冤案”如此,解放初期(1952年12月冬至节)那次“肃托”运动也是如此,被作为特殊的生日寿礼送给73岁的斯大林。今天的王明、康生已被公认为阴谋家,不齿之徒,党中央也有过明确结论。那么王明、康生之流一手制造的一切冤案,难道不应得到平反吗?
王明、康生之流的恶毒不仅在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恶毒的是要把坑害的对象,千方百计与“托派”挂起钩来。如有一点事实,不消说要加以利用、扩大,没有事实的便捕风捉影。在十年浩劫的“文革”期内,康生、四人帮竟然把邓小平与郑超麟联系起来,说邓与郑在法国勤工俭学时期有过共同劳动、学习,说郑超麟与汪泽楷吸收邓小平加入少年共产党,进而捕风捉影,要郑超麟交代邓是“托派分子”。郑超麟在提篮桥监狱内,冒着挨打甚至生命危险,他断然否定了。他交代的是:“邓小平不是托派,我与他在政见上不同,但按他的主观愿望,他是一位革命家”。康生把王实味与王凡西共同翻译托洛茨基《我的生平》一书联系起来,咬定王实味是托派,而远在国外的王凡西在他的著作中也断然否定了。
那么在俞秀松问题上,难道王明、康生对俞秀松在建党初期与陈独秀关系上不会大做动作吗?正是陈独秀在1920年内,先派俞秀松到《星期评论》社工作,继而一起组织马克思主义研究会,一起成立上海共产党发起组,又派他创建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又派他去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正是在莫斯科中大,王明之流对俞秀松的耿直性格,严谨作风,富有深厚坚实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恨得要死。王明不禁叫嚷道:俞秀松看不起他,拿老资格压他。这里所说的老资格,显然是指的建党初期,俞秀松在上海与陈独秀的关系。
俞秀松与彭述之也有一段相处的历史。彭述之在《回忆录》中对俞秀松的评价是极高的,他写道:“施存统、俞秀松是陈望道所接触到的一批年轻人中,对新事物最富有敏感性……他们俩人于1919年秋创办了《浙江新潮》……这份杂志在反对旧传统观念,作出了值得称颂的贡献。与施存统比较而言,我与俞秀松的关系却早得多。从1920年10月到1921年2月,我们在渔阳里6号几乎天天见面,他留给我的印象是:一位十分忠诚的同志,他最关心的事就是如何更好地完成大家交给他的任务。”“从1925年底开始,轮到俞秀松前往莫斯科学习……由于生活历程的风风雨雨,使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为了心理上及政治上的某些原因,1926年在莫斯科时,他同陈绍禹(王明)之间发生了冲突。”接着彭述之特地写了一个注解:“1925年秋初,大约30名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到达莫斯科,并在那里接受政治、思想培训,培训时间两年,他们不像先前留学莫斯科的同志那样,由东方劳动共产主义大学负责,而由新建立的孙中山大学负责培训的,中山大学牢牢掌握在斯大林主义者米夫的手中,他很快便被任命为中山大学校长。无可否认的是,这里提到的米夫,对左派反对派是刻骨仇恨的,而对于由斯大林篡改过的所谓“列宁主义原理”则是百依百顺。米夫本打算要把像俞秀松的一批人引入歧途,但失败了,而俞秀松他们是属于少数。以王明为首的多数急忙向米夫献殷勤,百般奉承。米夫对他们深感满意,不久后,便把这批人美其名曰“28个布尔什维克”。“在陈绍禹(王明)窃取中共领导权的时期内,另一个阴谋人物康生,成为他的最忠实的盟友。这个康生于1933年被派往莫斯科,专门接受斯大林主义有关格别乌各种阴谋技俩的训练,正是在这个最可靠的朋友的陪同下,王明于1937年重又返回中国。然而在他决定回延安之前,王明与康生两人曾在乌鲁木齐生活过若干星期。那时他们以工作为借口……肃清一些共产党员,不幸的是这些中共党员中例如俞秀松这样的人,正是他们心中最厌恶的人……”。
现在,我们通过彭述之的《回忆录》,可以清楚地看到,王明、康生之流陷害俞秀松至死的一线脉络了。王明、康生自以为得意,把“托派”罪名扣在俞秀松头上,既可向斯大林报功领赏,又可以在不明真相的中共党员中显示他们的“才能、威风,”而历史却令王明、康生自我揭露了是个阴谋家,是不齿之徒。
历史翻过了一页,拨开了荒烟蔓草,拂净了岁月风尘;历史还会还原其真实的面目和不可更改的底色。历史新的一页,总要通过一批人物来翻。在阴谋家、不齿之徒的王明、康生一流制造出来的一切冤案,包括1952年12月的“肃托”在内,正期待着一批历史人物去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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