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 歌
在把懂得劳动的人们和掠夺劳动的人们召上未来的法庭的时候,
惩罚在等待着一些人,奖赏在等待着另一些人:每个人的帐都得算清。
你们,在尘土中度过一生的人们,才是国家的支柱,国家的希望,
朋友们,振作起来,反对君王:曙光就在前方!
强大的队伍正在起来打碎枷锁,摧毁牢狱,
时候已经来到,麦秆怎能把春潮阻挡!
怒吼吧!有着纯朴信念和纯洁心灵的奴隶和穷人,
沉默巳经够了!开始虽然困难,但是理想在召唤我们前进!
笔被抢走了
笔被抢走了——但是我依然放声歌唱,
我的力量的源泉不能塞住!
我把手指浸沉在
心灵中,沸腾的热血里。
反正我不能沉默,
即使嘴上贴上封条,
我要叫我身上的锁链,
一环又一环地发出歌唱!
讲吧!……
哦,讲吧!
趁你还有一线生机——讲吧!
趁你还能吐露一言半语——讲吧!
趁你那受尽折磨的胸膛还在呼吸——讲吧!
趁你的心还能听到我的祈祷——讲吧!
你瞧:那边在铸造镣铐,
熊熊的烈火正在燃烧,
炽热的钢发出白光,
沉重的铁锤一声声轰击。
狱门的铁锁,
更紧地封住了饥饿的大口,
铿锵作响的恶毒的锁链,
更紧地套在人身上!
哦,讲吧!
趁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瞬——讲吧!
趁你的生命还迸射出一丝火花——讲吧!
真理永在,真理阻挡不住——讲吧!
你要讲的一切——讲吧!
致政治家
我们的双手戴着镣铐,
忍受着苦难和悲伤,
它们很难挣脱
这窒息恼人的黑暗!
好象一茎麦秆
在和咆哮的汪洋大海搏斗,
好象一只蝴蝶
徒然冲撞黑森森的峭壁。
然而现在黎明的消息,
已经越来越清楚地向我们传来:
在夜的坎坷不平的胸膛上,
迸裂出多少道裂痕,
举目四望——
到处都是银色的霞光,
远处的曙光
已经打开了道路!
要懂得:我们的双手
就是你的力量和财富,
我们这许许多多的手
就是你的全部希望!
为什么在口头上
你反复地谈说着自由和博爱,
而事实上——却把我们的双手
准备奉献给死亡?
你自己也不愿意
让残酷的黑暗笼罩大地,
而且我们也不肯
白白牺牲自己的双手,
否则黑夜
将用自己那冷酷的尸体,
压碎
那刚刚在东方升起的
曙光!
不安的心,等着吧!
黑暗如同浓血一般在四周流啊,流啊,
仿佛黑夜在忧郁中刺破太阳穴上的血管……
在黑夜中急迫的心跳,听得特别清晰:
生命要穿过死亡给我们帮助!
虽然黑暗里充满了痛苦,
你也要满怀希望地向前看。
柔和的彩霞到来之前,
夜总是显得这样黑暗。
让黑夜的热血奔流吧,
忧愁已经在胸中增长。
黎明即将来到,光芒四照,
不安的心,等着吧!
锁链铿锵,目光低垂,萨斯也不再歌唱,①
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牢狱,暴力就是它的狱卒。
日日夜夜泪水不停地注入生活的酒杯,
那残酷的旧制度摇摇欲坠还不愿崩溃。
一切坚强果断的人们,
更坚强地前进吧!
一切高傲的人们,
更高傲地前进吧!
被折磨、被压迫的人们,
光明日子巳在眼前,
旧时代的统治必将崩溃,
不安的心,等着吧!
锁链铿锵作响……就让它发响吧,
它不会再响多久啦!
① 萨斯——乐器名。
给对手
来吧!
你来了就会想起她:
正是她给我们
打开了极乐的天堂,
正是她唤醒了爱情,
展示了大自然的美景,
把一切创造的奥秘
全都揭示在我们面前。
那早被遗忘的暴风
紧紧地跟随着你,
在它的呼吸中,
发散出馥郁芬芳的气息,
在你的头顶上面,
掠过午夜渐渐消失的光芒,
在它的光辉之中,
保留着那不能复回的希望。
你过去很熟悉
这些道路,
她曾在这些路上
留下过自己的芳踪。
你也曾经偷偷地
看过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象明亮的星座,
在面纱下面炯炯发光。
那对眼睛,那双嘴唇,那副容貌,
正在你的心中燃烧,
我们生活中的神圣的火焰,
正升起在荒凉的沙漠上,
也只有你才知道
为什么在偏僻的旷野里,
我们在悲惨地计算着
今后生活的日子。
啊,我的以前的对手,
她走了,消失在远方,
她那辛酸的激情,
对我俩是珍贵万分,
在这场爱情中
我们失去了我们找到的一切,
你不要告诉别人——
只要你自己心中明白就成。
从那时候起,
我们学会了帮助那些不幸的人们,
我们懂得了
他们的痛苦深渊和内心的辛酸。
我们懂得了
他们的苦难、愤怒和耻辱,
我们懂得了
他们含笑的希望和悲哀的痛苦。
母亲在黑暗的角落里
怨天尤人地啜泣,
陶钵里面
早巳没有一点点吃的东西,
鹞鹰伸展翅膀
急急飞来,
想把孩子手中
最后一点吃的东西夺去。
假如我看到
他们怎样卑鄙地出卖工人的劳动,
或者看到道路上鲜血直流,
又是怎样烧灼着我的心,
朋友,你不要问,
这愤怒的火焰是多么沉痛,多么凶猛,
我胸膛里的心又是怎样沸腾,
要反抗那压迫和暴政。
勇士之歌
不!这是不必要的烦恼,
我们为之受苦的目的即将达到。
我的朋友,你要记住:
黑夜终将消逝,
东方升起的红日
我们一定会看到!
清晨大地上空的美丽风光
我们也一定会看到!
街道向我们呼唤,
苦难的人们在等待,
我的朋友,你要记住:
谁贪生怕死中途溜走,
我们一定能看到!
谁饱尝艰辛,奔向伟大的目标。
我们也一定能看到!
对那期待的日子越来越渴望,
我的朋友,你要记住:
失去主宰的命运变成欢乐的力量,
我们一定会看到!
那长久隐蔽着的胜利的酒杯,
我们也一定会看到!
一个接一个的不幸在等待着每一个勇士,
我的朋友,你要记住:
凶恶敌人的兽行,
我们一定会看到!
但我确实知道,他们留在荒野上的尸骸,
我们也一定会看到!
折磨我们的黑夜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我的朋友,你要记住:
冲破黑夜的曙光,
我们一定会看到!
预告新生活的开端——晨星,
我们也一定会看到!
我们的卡利亚姆
你,我们的仆人卡利亚姆,我们要象朋友那样保存你,
我们心里想到的,都要用你写成卡泽拉诗。
我们要把爱情和黑暗的源流汇合在一起,
让偏僻荒凉的世界燃起希望的火炬。
即使时间的潮流痛苦不堪,即使痛苦的潮流永无止息,
但是一切考验,朋友,我们都将勇敢地承担起。
只有弱者才向命运屈膝——我们一定经得起这压力,
趁我们还有一口气,我们要把那残酷统治击溃。
趁我们还有力量,我们要用自己殷红的鲜血
浇洒人们珍贵和希冀的东西。
趁我们还没有倒下,我们要把我们所爱的人的眼泪,
变成在他们面颊和嘴唇上显露的笑容。
要是人们有时还不同情我们——
就随他们吧!应该说的,我们总要说个畅透!
注:
① 卡利亚姆——种用苇草做成的笔。
② 卡泽拉诗——中亚细亚等地民族通行的一种诗体。
依克伯尔
声音美妙的歌手来到了我们的国土,
为我们歌唱卡泽拉诗歌,
又离开了大地。
他在死寂的道路上播下了春天的种籽,
他使灰暗的生活
迸发灿烂的光芒。
世界上有多少人达到这样的艺术顶峰,
但他的歌声直到现在
还使我们的心灵感到欢乐。
现在,他——大地的诗神巳远离我们,
人世的道路
又是那么孤单、忧伤和死样的寂静……
世上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使人难忘的面容,
只有几双手还珍藏着他珍贵的诗篇,
但他那柔和的诗歌,
时刻紧扣着人民的心弦;
象那永恒的泉水,
无穷尽的奔流。
他那美丽的诗篇永远不会衰败,
它们充满着力量、深情、号召
和热情的凯旋。
他好比灿烂的光芒,熊熊的火焰,
死亡的寒风
也望而生畏,赶快地逃避。
他象明洁的孤灯,
不知道残暴和恐惧,
他象太空的星辰,
闪耀在明朗的白天!
注: 马赫穆德·依克伯尔(1878-1938)——巴基斯坦乌尔多族最伟大的诗人,杰出的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
牢狱里的夜晚
星星密布象一层层台阶,
夜幕笼罩了牢狱,
偶尔吹来的微风沙沙发响,
仿佛在跟情人喁喁细语。
树木靠着牢狱也不舒服……
垂头丧气,把轮廓投上漆黑的夜幕。
月亮用善良的手温柔地
抚着牢狱的屋顶。
闪耀的星光迷迷蒙蒙,
蔚蓝的天空消融在雾气之中。
蓝色的影子在窗前浮动。
一阵阵痛苦涌上心胸:
朋友都在远方——远方的朋友有自由。
但是生活之歌——快乐之歌,
我的心就是在牢狱也要歌唱!
生活决不怕阴险的毒药,
不屈的生活勇猛前进……
是的,我们被剥夺了迎接阳光的权利,
这算得什么!敌人总不能把月光都扑灭!
以上资料来源:《印度 巴基斯坦 缅甸和平战斗诗选》,上海外语学院四年级同学集体翻译,上海文艺出版社1959年出版
只有几天了
只有几天了,亲爱的,只有几天。
我们不得不在压迫的阴影下呼吸,
我们还不得不忍受一会,哭着,担承着:
不是由于我们的过失,而是祖先遗下的一切。
身上是脚镣手铐,心头是无形的铁链,
精神都被束缚,说话也受限制——
勇气却没有失掉,不然我们怎么活下去?
这样的生活正像是乞丐的一件旧衣,
破破烂烂,时时要补上新的痛苦的布片。
是呀,专制的暴力不会太久了;
忍耐一会吧,也不多了,恶运的时间,
在这被沙漠窒息了的时代的焦干的空气里,
我们还不得不停留——但并不是永久停留!
在这异国人的难以言喻的沉重压迫下,
我们还不得不屈服——但并不是永远屈服!
这今天蒙住了你的美丽的忧伤的尘土、
这毁坏了我们稀有的青春的早晨的无数苦难、
这银色的夜的折磨、这无可救药的悲哀、
这无言的伤心、这肉体的长久的绝望的
叫喊——
只有几天了,亲爱的,只有几天!
(1937年作)
说吧
说吧,趁你的嘴唇还很自由,
说吧,趁你还有你自己的舌头;
这挺直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说吧,趁你的呼吸还没有飞走!
你看,在那铁匠的熔炉里,
钢铁烧得多红,火焰跳得多高;
枷锁张开了它们的大嘴,
铁链只等着将人们拥抱。
在你的身子和舌头死去之前,
这短短的时间还绰绰有余;
说吧,把该说的说个痛快——
说吧,因为真理还不会死去!
(1940年作)
纸和笔
我要一停不停地培养着这枝笔,
我要把人的灵魂中的经过记录下来,
我要搜集资料,达到爱的目的,
我要安慰这周围都是沙漠的时代。
虽然这些日子的痛苦一定还要加深,
暴君们也决不会结束他们的暴政,
我并不哀叹这暴政的苦味,但一息尚存,
我一定要正视人世间的苦痛——
只要酒店还开着,我就要用它的
红红的葡萄酒染红圣殿的墙垣;
只要我的心血滋润着我晶莹的眼泪,
我要用泪滴装点爱人的玫瑰的笑颜。
让别人去享受平静的、冷漠的安宁,
我却要打着、打着那些大门,永远不停。
(1948年作)
即使笔和墨
我是用我的手蘸了心脏的血液写作的,
即使笔和墨被夺去了,
难道我会诉苦吗?
我给了每一节锁链一个舌头,
即使他们封闭了我的舌头,
难道我会诉苦吗?
(1951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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