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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作家黑岛传治




  文学现象极其复杂,有的作品刚刚问世即名声大振,尔后,或永葆其美妙的青春,或逐渐被人们遗忘。有的宛若一股涓涓细流涌出泉眼,并未引起多数人瞩目,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那泉眼越来越大,细流变成长河,碧水扬波,淙淙悦耳。黑岛传治就是后一种类型的作家。日本著名评论家小田切秀雄说:黑岛“原本是一位质朴的作家。虽说他的作品在他从事活动的当时已深深感动了专业文学工作者和一部分读者,但他更广泛地为一般人所知,尚需要一些时间”。[1]
  一般地说,在一九二○年后蓬勃发展起来的无产阶级文学运动中,黑岛始终不逾地坚持革命文学的创作实践,但在行动上并未站在无产阶级文学运动的最前线。从这一点看,他同以小林多喜二为代表的满怀革命激情、勇于斗争的急进派略有不同。黑岛原来同叶山嘉树一起,属于“劳农艺术家联盟”的“文艺战线”派。在革命文学运动中,这是一个从革命逐步走向脱离革命的文学团体。在它最后堕落为反共团体以前,黑岛离开它而加入日本共产党领导的“日本无产阶级作家同盟”。直到一九三三年六月,当这一革命作家组织即将被迫宣告解散以前,黑岛因与当时的领导人发生意见分歧,又转而参加文化集团派。黑岛出身贫苦农民家庭,受过实际生活的锻炼,基础扎实,是一个从贫苦农民的立场逐步站到工人阶级立场上去,踏踏实实从事创作活动的实践家,是第一流的无产阶级作家。黑岛的理论著作不多,偶有议论则不同凡响,字里行间闪烁着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光辉。
  从一九二三年开始的十年里,黑岛传治为日本人民留下的作品有一部长篇小说《武装的城市》、六十余篇短篇小说、一部《军队日记》和评论文章《论反战文学》等。在日本,他一般被称为“农民作家”和“反战作家”。
  所谓“农民作家”,即以农民生活为题材进行创作的作家。黑岛的短篇小说《电报》、《田园挽歌》、《两分硬币》、《盂兰盆会前后》、《猪群》、《他们的生涯》、《泛滥》、《崖下的人家》、《波动的地价》等,主要是以他的家乡香川县小豆岛为背景,描写了农民的贫困、地主的残暴狡狯、资本主义的侵入农村以及农民的反抗和斗争。
  《猪群》以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和别致的风格,幽默地讽刺地主兼酱油厂老板及其帮凶法院承发吏的狠毒和愚蠢,歌颂农民的团结斗争精神和智慧,批判落后农民的自私自利。它不仅是作者的杰作,而且被认为是日本无产阶级文学运动初期以农村为题材的作品中具有代表性的佳篇。它未施浓墨重彩而色泽鲜明,富有感染力。例如,承发吏因为农民拒交地租而前来查封猪圈,农民却一齐把猪放到野地里去,使其一筹莫展。承发吏追赶猪群时的那种狼狈相,使读者对农民的反抗斗争产生强烈的共鸣。笔调的明快,情景的舒朗,在黑岛的作品中也属罕见。
  但是,黑岛在更多的场合则是挥动一支尽力不使感情外露的画笔,勾勒出一幅幅贫苦农民悲惨生活的阴暗图景。在处女作《电报》中,主人公源作夫妇千辛万苦积下了几个血汗钱,一心想让独生子到城里去投考中学,不再走自己的老路,这本是光明磊落的正经事。万没想到却为此招致地主走狗的申斥和一些人的非议,并无端被村政府提高了户别税额。最后,只好屈服于地主走狗的威胁和街谈巷议,忍气吞声拍电报把已经考取的儿子叫回乡下来当了酱油厂的小学徒。《两分硬币》写一个贫苦农妇为了节省两分钱,给幼子买了一根较短的陀螺绳,致使孩子在牛棚里抻绳时摔倒,被拉磨的牛踏断喉咙而悲惨地死去。《盂兰盆会前后》这篇作品,描写了贫苦农民在一年一度的收割季节过了之后,准备欢度佳节而去银行取钱时,银行竟然停兑,取不出存款,有的人甚至被逼得悬梁自尽。作品揭露了地主资本家的狡狯残忍。《波动的地价》描写一对老夫妇想为儿孙留下一点遗产而拚命去购买田地。然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愚笨的梦想而已。电车公司为敷设铁路收买土地,引起地价的激烈波动。老夫妇俩在这种波动中受骗破产,悲惨地结束了愚昧、绝望的一生。作者通过老夫妇俩的小儿子之口,作了这样的总结:“父亲一定已意识到,自己的一生,已经失败和毫无意义,而只是质朴、迟钝的愚人的历史。他这一代的总帐业已结清,剩余的仅仅是‘零’。”《崖下的人家》描写一个农民把自己的崖上之地卖给别人,建造了酱油厂。从此,工厂的噪音终日不停,糟米的气味熏得一家人头晕脑胀;工人搬运酱油桶砸伤这家农民的孩子,老板竟然不予理睬。最后,农民只好把崖下之家也廉价卖给了酱油厂。《被砸断腿的人》写得更加凄惨,青年农民元三郎被城里的营造厂雇去做工,在装运大石头时被砸断腿,成了残废。由于医药费和生活费的负担很重,便备受母亲、哥哥和妹妹的虐待,病饿而死。乍读时似乎觉得这太无情,仔细玩味,这些悲剧的根源还是在于地主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所造成的贫困。
  黑岛在这些作品中塑造了各种类型的人物形象。他们有着一些共同点,就是朴素、真实、生动,散发着艺术的芳香;在富有典型意义的背景衬托下,宛如一颗颗殷红的果实在翠绿的密叶中间摇曳,望去明丽耀眼。
  在《波动的地价》中,主人公老夫妇俩热爱劳动、特别是热爱土地,几乎已经到了着魔的程度。一方面,他们想从佃农上升到自耕农,另一方面,又迷信死后要有葬身之地,“母亲甚至在埋葬死去的猫时,还特意用蒿秸串上两文钱硬币拴在猫颈上,说要它用来买块地。”他们认为,“土地比生命还重要”。当他们借债、参加摇会,千方百计买了七亩地以后,竟然喜出望外,“‘从今年起,税钱就要多纳一些喽!’有了土地,竟使得母亲连纳税都觉得是高兴的事了。”但是,结局却是惊人的悲惨。“这真是不合情理,啥事都不合情理呀!”当人们听到父亲临死时从心底发出的哀鸣,自然会觉得这一对善良的老农夫妇仿佛就站在面前。《泛滥》中的祖母阿鹿,在“一家六口没有下锅米,眼看就要挨饿”的关头,只得跟大家一起抗租割稻。承发吏和警察前来查封稻田,把拚命割稻的阿鹿从稻田中揪出来。阿鹿“臀部用力,反抗地往下坠,想赖在田里,同时死命地”叫骂着:“你们这些不插一棵秧、不汲一勺水的人,竟不叫我们割自己种的稻,亏你们说得出口!”“你们吃谁种的米来干这样的事呀!”“畜生,会受到天罚的!”总的看来,老一代农民虽有反抗,但一般地说,还只是向地主资产阶级提出了正义的控诉。然而,这控诉是有力的,他们的动人形象深深地镂刻在读者的心版。至于青年一代农民的形象,虽不如老一代农民那么鲜明生动,却也给人以较深的感动。无论是《波动的地价》中对盲目购买土地的双亲怀着深厚同情心,观望着老人的失败的小儿子,还是《猪群》中的健二等等,都会久久地留在读者的记忆里。


  谈到黑岛的反战作品时,应该说明,他对战争的看法是符合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的,一九二九年七月发表的《反战文学论》就是一个明证。但是,除了《济南》、《武装的城市》、《冰河》和《前哨》等作品外,多数作品都发表在一九二八年以前。这些作品反对日军开往西伯利亚袭击红军游击队,反对军营内部的压迫,宣扬士兵的厌战情绪,但是并没有明确揭示战争的性质。一九二九年以后的作品则明确地阐发了反对侵略、支持正义的斗争观点。从题材来看,除了少数是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为背景(如一九二九年以后的三部作品)之外,大多数是描写日本帝国主义出兵西伯利亚干涉十月革命的。《风雪西伯利亚》、《雪橇》、《盘旋的鸦群》、《游击队员伏卢科夫》、《冰河》等,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作品。这些作品都是黑岛根据自己被征入伍、派往西伯利亚期间(一九二一年五月至一九二二年三月)的体验和观察写成的。
  一九三○年十一月出版的长篇小说《武装的城市》),是黑岛传治马克思主义战争观的最高表现,是他的优秀论文《反战文学论》在创作方面的出色实践。这部作品是以日本帝国主义在一九二八年五月制造的“济南事件”为题材的。作者为了创作这部作品,曾于一九二九年深秋访问济南、天津、沈阳和哈尔滨等城市。关于济南事件的发生,日本反动政府扬言是为了保护日本侨民免受中国北伐军的杀害。后来的一些历史书和文学作品也有的宣扬这种反动观点。黑岛却在《武装的城市》中明确指出,这次事件是日本帝国主义借口保护日本侨民,出兵干涉北伐战争,占领中国领土。他在这部作品中塑造了日本反战士兵和知识分子的形象。这同他过去的质朴的作品相比,无论在思想和格调方面都是一个较大的变化。在黑岛笔下出现了日本人出资经营的“福隆火柴公司”。公司经理同日本流氓集团和中国军阀勾结,充当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秘密贩运军火和鸦片,压迫中国工人,迫使他们起来进行斗争。小说还着力刻划了公司的青年监工猪川干太郎因同情中国工人而遭到打击,描写了中国人对他的家属进行保护,以及日本军营中反战士兵被枪杀、中国北伐军往里面投撒传单、呼吁中日两国士兵“携起手来从两方面切断反革命战线”等等。日本评论家认为,《武装的城市》“应该作为成功的作品镂刻在人们的心上”。[2]


  除了描写农民和士兵的作品以外,黑岛还有少量刻划工人生活与斗争的篇章。《地鼠和塌井》、《海上第十一工厂》等就是这类作品中的佳作。《地鼠和塌井》中的资本家不顾铜矿工人的生命,强迫工人在极为危险的条件下劳动,以致造成塌井压死很多工人。工人们怒火万丈,但寄希望于劳动保护官员前来检查。不料官员们来了以后大吃大喝一顿,酒足饭饱扬长而去。事实使工人们认识到,每寸铜丝,每把铜壶,都闪烁着矿工的血色,而检查官员跟铜矿主狼狈为奸,决不向着工人。工人的觉悟提高了一步。早在描写酱油厂工人生活的《他们的生涯》中,黑岛就曾以令人为之泪下的同情笔调描写祖孙三代均被发酵的曲子熏死的悲惨景象。结尾处,作者描写叙述故事的人“凝视着面前龟裂的墙壁,就象墙壁上有什么东西似的”,暗喻日本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开始瓦解。但他说的仅仅是“龟裂”,离倒塌下来是还需要一些岁月的。这个比喻很有余韵。
  关于人物的塑造,黑岛笔下的士兵和工人形象,比起农民来,似乎略有逊色,这恐怕是由于作者对他们还不够熟悉的缘故。然而,这些作品的背景,特别是西伯利亚雪原的描绘和气氛的烘托,却是相当出色的。


  黑岛是在一九一九年春季求人代考及格而进入东京早稻田大学预科学英文的,念了半年左右就被征入伍,受训后于翌年五月开往西伯利亚。那时,他感慨自己“丧失了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3]写道:“我诅咒当前的日本制度,甚至都拒绝当日本国民了。”[4]但他没有想到,经历了西伯利亚的风险之后,会在一九二二年春季因肺结核被遣送回国,并在七月退伍休养。在两年多的军队生活中,他冒着绝大的风险,秘密记下了一部《军队日记》。日记里写下了他对日本帝国主义的诅咒,写下了军队生活及其侵略的行径。这说明,黑岛当时虽然还不是一个革命者,也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是他的亲身遭遇和耳闻目睹的日本军队的种种暴行,使他受到了深刻的教育,朴素的阶级感情逐步向着更高的境界发展。从那时起,他在政治生活中也变成踏踏实实的实践者,反抗精神不断加强。
  退伍给了他从事写作的时间。三年后的一九二五年,他带着几篇作品再赴东京参加无产阶级文学运动。八年以后的一九三三年,他在当局镇压和肺病转剧的情况下重返故里。这期间,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和行动上都表现出了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和小说家的坚定性和强韧性。
  一九二九年发表的闪烁着马克思主义战争观的评论文章《反战文学论》,全面地阐述了战争的本质和作家应该如何反映战争的问题。他号召变帝国主义侵略战争为反对国内资产阶级的革命,而文学必须把宣扬和组织这个革命作为己任。这篇文章,由于它起到了动员一切力量把矛头指向本国政府的革命作用,发表它的《无产阶级艺术教程》立即遭到查禁。尽管打击落在自己头上,黑岛却越战越强。一九三一年一月,他又发表战斗性不亚于前文的短论《入伍青年应该做什么?》号召革命青年入伍以后要在兵营内建立革命组织,宣传革命思想,打倒本国的资产阶级武装。这无疑是一颗投向日本兵营内的重磅炸弹。因此,日本司法机关于一九三七年七月判处黑岛监禁两个月,罚款二十圆,缓期四年执行。
  在那风雨如晦的三十年代后期,他在远离东京的香川县小豆岛故居的病床上,不得不暂时放下创作的笔,但一颗向往革命的火热的心,却永远在他的胸腔里跳动。他十分关心东京的革命文学运动,希望自己的病赶快好转,以便再度投身到第一线去。他在一篇题名《从乡下看东京》的短文中说:朋友告诉他“当前如果还有人谈论无产阶级文学,那就会被看作是白痴或荒唐”。在无产阶级文学运动被镇压下去以后,有些曾经是革命的作家便纷纷写起什么“转向文学”来,细致地刻划自己变节后的心境;又有些人抛开工农,专门去描写个人的身边琐事。黑岛针对这种情况,不无感慨地说:革命“攻势轰轰烈烈的时代,有无产阶级文学,在败北的黑暗时代而不再写活生生生存着的工人的生活,乃是荒唐的事情。应该说只有描写这种苦难时代的工人和农民的生活,才是有意义的”。[5]接着,他应评论家埴谷雄高的要求在一九四○年六月号的《经济情报》上发表短文《外国米和农民》[6],反映农民生活的艰苦,又遭查禁。从那以后,一般具有某些进步意义的文章和作品,就都不可能发表了。
  黑岛在病逝前不久,为友人写了两张横幅。一张是:“忘我,顺应自然。”一张是:“越过一山又一山,攀过一峰又一峰,路无尽,乐融融。”[7]可见他至死怀着孤寂而乐观的心情。“春蚕到死丝方尽”,革命的路他是走到了底的。
  黑岛在创作上师法他最爱戴的契诃夫和志贺直哉等人,练就了严肃地运用现实主义方法的本领,感情浓郁而不外露,内心深处却是一字一团火。文风一如他的作风,质朴中蕴含着强劲的感人力量。他的行文流畅自然,善于运用土语方言,这是他和那些大作家不同的地方。“重读西欧各大家的作品,我深深感到,假若从我身上抽掉他们的影响,那么除了骨头和皮肤以外,就什么也不剩了。不单如此,明治以来日本的各个作家,大都是从模仿西欧开始学习写作的……要紧的是:如何从这种模仿和影响中高度地超脱出来,能否用自己的眼睛来观察、感受并进入这个世界。”[8]他毕生坚持描写工农和出身于工农、知识分子的士兵,努力塑造他们的典型形象,这是那些大作家所不曾有过的;但是在塑造典型人物的艺术方面,他同契诃夫等前辈作家的大手笔尚有着较大的距离,也是可以理解的事。的确象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我觉得,至今在写作中只发挥了三分之一的长处。”[9]“感到高兴的是,我发现自己假如能够恢复健康,还能够比以前写得更细更深。”[10]并充满信心地说:“文学工作的时机必然会再度来临,我认为不必焦灼。”[11]
  黑岛纵然比小林多喜二多活了十二年,但他一生多病,执笔创作的时间充其量不过十年,作品存在着一些不足的地方,如人物形象的高度还不够,个别细节的描写还受到一些自然主义的影响,但这不足为怪。在这一点上他同小林多喜二一样,假如他们的寿命再长一些的话,他可以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综上所述,我认为,黑岛传治是日本无产阶级文学运动中的一位质朴坚定的优秀革命作家。


李 芒
一九八一年八月.北京





[1] 《黑岛传治全集》第一卷第三七三页。筑摩书房一九七○年版,以下同书引文同。

[2] 红野敏郎等人编:《昭和的文学》第三十三页,有斐阁一九七二年版。

[3] 《军队日记》,一九二○年一月十一日,《黑岛传治全集》第三卷第三七一页。

[4] 《军队日记》,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二日,《黑岛传治全集》第三卷第三○九页。

[5] 《黑岛传治全集》第三卷第二二八页.

[6] 《黑岛传治全集》第三卷第二二九页.

[7] 《黑岛传治全集》第三卷第三五九页。

[8] 《作家与模仿》,见《黑岛传治全集》第三卷第一七六页.

[9] 《短命长命》,见《黑岛传治全集》第三卷第二三四页。

[10] 《给川那边光一的信》,见《黑岛传冶全集》第三卷第三七三页。

[11] 《给川那边光一的信》,见《黑岛传冶全集》第三卷第三七六页。

 


黑岛传治短篇小说选

本书根据《黑島传治全集》築摩書房1970年版译出
黑岛传治短篇小说选
(日)黑岛传治著
李 芒等译
......................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上海延安中路955弄14号
新华书店上海发行所发行
上海商务印刷厂印刷
开本787×1092 1/32 印张11.375 字数242,000
1981年12月第1版 1981年12月第1次印刷
印数:1—22,000册
书号:10188.241 定价:(五)0.86元

 

 

目次

电报………………………………………………(1)
田园挽歌…………………………………………(11)
两分硬币…………………………………………(58)
盂兰盆会前后……………………………………(64)
猪群………………………………………………(75)
他们的生涯………………………………………(87)
风雪西伯利亚……………………………………(103)
被砸断腿的人……………………………………(117)
雪橇………………………………………………(129)
盘旋的鸦群………………………………………(146)
泛滥………………………………………………(175)
游击队员伏卢科夫………………………………(214)
冰河………………………………………………(236)
崖下的人家………………………………………(269)
地鼠和塌井………………………………………(289)
海上第十一工厂…………………………………(313)
波动的地价………………………………………(3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