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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沃克


· 为了我的人民
· 我想要写
· 暗色的血
· 我听到雷鸣
· 致Alex的情歌,1979年
· 我们有过信仰
· 玛格丽特·沃克,诗人和小说家
 


  玛格丽特·沃克(Margaret Walker),黑人女诗人、小说家。《为了我的人民》是她的名作。她描写美国内战前后南方黑人生活的小说《欢乐》(又译《欢乐的节日》或《禧年》)也很有名。


为了我的人民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到处反复唱着奴隶之歌,唱着挽歌、短曲、布鲁士和赞美歌,夜夜对着陌生的神祇祈祷,对着无形的力量卑躬屈膝;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年年月月都献出劳力,过去的年月,现在的年月和将来的年月,都在洗熨,烧饭,磨擦,缝补,耕锄,挖掘,栽种,修剪,填补,踯躅,从来没有长进,没有收获,没有智识,没有了解。

为了在阿拉巴马后院的泥土沙尘中打滚的我的游戏伴侣:他们学做洗礼、讲道、医生、监狱、军人、学校、妈妈、烹饪、戏剧、演奏、商店、头发、棕碧小姐和伙伴;

为了我们上学的拘束彷徨的日子:学习什么原因、什么答案,背诵人名、地名和时间,记着我们发现自己是黑人的沉痛的时刻,发现自己贫穷,弱小,和别人不同,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理睬,没有人了解;

为了在这种生活中成长起来的男孩和女孩:他们欢笑,跳舞,歌唱,嬉戏,饮酒,信教,成功,和童年的游戏伴侣结婚生孩子,然后在肺痨、贫血和私刑中死去;

为了在芝加哥四十七号街、约约林诺斯道和新奥尔良堡垒街上煕来攘往的我的人民:他们受遗弃,被剥夺,丧失一切。酒吧夜总会挤满寻欢作乐的人,而我的人民却需要面包、鞋子、牛奶、土地、金钱和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盲目放荡地走动,浪费光阴,饥饿时睡觉,烦恼时叫喊,失望时饮酒,高高在上的狂笑着的无形动物束缚他们,令他们彼此纠缠;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在教堂、学校、俱乐部、社团、委员会、评议会和大会的黑暗中摸索和跌撞,利欲熏心的吸血鬼折磨他们,困扰他们,欺骗他们,吞噬他们,国家、新潮、伪预言家和神圣信徒的虚妄的力量欺侮他们;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瞪眼站着,想从混乱、伪善和误解中找到更好的道路,想塑造一个容纳一切人民、所有脸孔、全体亚当和夏娃和他们无穷的后代的世界。

让一个新的大地出现吧!让另外一个世界诞生吧!让和平铭刻在天空,让勇敢的下一代起来,让热爱自由的人民成长,让催生的美、坚强的力跃动在我们的精神和我们的血液中,让挽歌消逝,让战歌谱写,让一个新的民族现在站起来做主人。


(译者:余伦)






 我想要写



我想要写
我想要写我的人民的歌。
我想听他们在黑暗中悦人的歌唱。
我想从他们哭泣的嗓音里捕捉那最后漂浮的疲惫。

我想把他们的梦记进字词里;把灵魂记进音符。

我想捕捉他们在欢宴中阳光灿烂的笑;
把黝黑的手急急伸向更黑的天空
用星星装满他们的手
然后把这些光碾碎,融合,直到它们成为
一面在破晓时分映照出熠熠光辉的池塘。



 暗色的血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形塑了我的奇异开端。有蕨类和珍珠、棕榈林和无尽伸展着的海的甜蜜沙滩和岛屿。
  在两座壮健的山岗之间,有热土般的求欢之夜,和有如开着花朵的平原般的冷静判断。它们养育了我流浪的癖好。我从流着母亲奶汁的血管里吸吮冒险的狂热。
  有一天我会走向自己诞生的热土,走向大陆的海岸和海岛之滨的小码头。我将漫游巴尔干半岛,非洲和亚洲炎热的小径。我会站在山顶上,望到下面富饶的家乡。
  而当我回到莫比尔城 ,我将途经巴拿马和博卡斯·德尔托罗 ,来到那些垃圾零乱的街道,和我从前贫困的单间小屋。别处土地上的炽热的阳光,也许会奋力让我内心里的骄傲和疼痛重归和解。


注:
[1] 莫比尔城(Mobile):美国亚拉巴马州西南部城市,位于莫比尔河口。
[2] 博卡斯·德尔托罗(Bocas del Toro):巴拿马西部省份和城镇。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地下的雷鸣……
我听到地下的弟兄们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地下的地震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地下的赤色份子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墓中的死者
我听到他们开口
我听到地下的饿殍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地下的奇卡诺人
我听到他们的不平
我听到地下的囚徒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雷鸣和不平
我听到雷鸣
我听到黄色和棕色人种
我听到雷鸣。

有许多火箭,在空中
有一阵雷鸣
有一道闪电,在天上
有一阵雷鸣

我听到我的孩子们哭喊着“面包”
我听到我的孩子们哭喊着“和平”
我听到农夫哭喊着“面包”
我听到士兵哭喊着“和平”

有一阵雷鸣……

“大炮黄油”是无用的。
我们要和平。
美元和市场是无用的
我们要面包。

火山在爆发
我们要和平。
面包与和平还不够;
我们也要自由。

我听到雷鸣……

他们把我们塞进棺材
在地底
他们把我们拴在岩石上
在地底。

他们让物价飞上了天
还将多久?
我们的孩子对天哭喊
还要多久?

我们的人民饿死在地底
还将多久?
囚徒们哭喊在地底
还要多久?

基督来了,如他们所说
在天上。
世人将被驱逐
到天上。

地下的地震
空中的闪电
和平与面包与自由会到来吗
下界的死者会不会挺起身来?

空中有一阵雷鸣
天上有一道闪电
有一阵雷鸣一阵不平
还有牢狱之墙破裂的声音。

我听到地下的雷鸣
我听到雷鸣。
你可听到孩子们在哭喊?
你可听到母亲们在啜泣?

地底下的懦夫
会不会被炸得粉碎?
地底下驯顺的人
会不会被炸得粉碎?

你要笑,要吼,还是要哭喊?
你是满意,尖叫,还是死去?
从来自八方的人群里
处处我都听到他们

给我们自由给我们和平
给我们面包也给我们自由
我听到地下的雷鸣
要和平,要面包,也要自由。

我们要夺取疯狂的政权
不论在哪里
我们要夺取枪炮和黄油
不论在哪里。

给我们自由,给我们和平
我听到地下的雷鸣
要面包,要和平,也要自由
我听到地下的雷鸣。



 致Alex的情歌,1979年


  (Love Song For Alex,1979)


我的捣蛋者男人是我的甜地瓜哟;
是我一生的爱人,从年轻到年老。
我的心属于他只属于他;
我怀的孩子们是他的,带着他的愤怒
年复一年如今已过了十二岁
那甜蜜的吻,酒和火焰之唇
幸福地消褪在遥远的年月那边
但我全部快乐和奇妙的时光
都安睡在他的眼他的臂弯。
它们载负我们,从世界的水域下方
越过遥远行星的岗哨
在大洋的海藻中匍匐穿行
它们用记忆的丝绳将我们缠紧
我们曾在那里合而为一,你和我。



 我们有过信仰



我们有过信仰,相信一个古老大陆的黑皮肤上帝,相信女先知的秘诀和女魔法师的巫术以及魔鬼的邪恶力量。

而在新大陆白皮肤的上帝中间我们有过信仰,相信我们主人的仁慈和弟兄们的好,相信卑贱者诚实者心地纯洁者的祈求。

奴隶的鞭子私刑用的绳索以及刺刀都不能杀死我们黑皮肤的信仰。我们满怀饥饿望着到场迎接的人,我们浑身赤裸望着一袭白色长袍。在新耶路撒冷我们有过信仰。

我们有过信仰,喂养着贪婪的咧开嘴笑的上帝,像一个摩洛赫苛索着我们的儿女,我们的力量和意志和劳瘁的精神。我们有过信仰,沉默,麻木,固执而坚强。

我们有过信仰,屈从于这世界的意旨。我们曾以双手养育了一个种族,而他们榨取一个民族的必需品已超出我们的力气。我们的歌声充溢在黎明,我们的希望预示破晓。

如今我们站好了为要触抚一块火热的铁,为要纯净地呼吸许多炽烈的真理,这些真理,盲者也能看见聋者也能听见,人民的舌上遍布生机勃勃的火焰。

让我们昏昏睡去的上帝们在哪里?想必牧师和传教士和权势将会听见。想必他们会知道如今我们的手和心都已空空。想必这些人民之父会赐给我们一个征兆。

我们有过信仰,太过长久地相信着我们的重负和我们膜拜的人。如今贫困者不再哭泣不再祈祷,久久隐忍的人要站起来,为反抗那些阻碍,我们的拳头将以不可思议的坚决来流血。


 


玛格丽特·沃克,诗人和小说家

(1998年12月逝世时的英文讣告)

作者:Maida Odom



  诗人、小说家和评论家玛格丽特·沃克关于美籍非洲人的作品是横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哈莱姆黑人文艺复兴时期和1960年代黑人艺术运动之间的桥梁。周一(1998年12月),她以83岁高龄病逝于芝加哥的女儿家中。医生诊断为乳癌。

  沃克女士以母亲家庭的姓氏发表的作品,以1942年发表的诗歌《为了我的人民》最广为人知,1966年出版的畅销小说《欢乐的节日》(Jubilee),基于她在奴隶制和内战之后时期里的家庭经验。

  沃克女士出生于阿拉巴马州的伯明翰市,是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市的居民,杰克逊州立大学的退休教授。她在这里教英语,并担任黑人历史、生活和文化研究系主任之职。

  沃克女士于1930年代开始写作涯,一直到1990年代。她最后一部评论著作《关于女性、黑人和自由:评论,1932-1992》于1997年出版,《这是我的世纪:诗集与新作》出版于1989年。

  坦普尔大学妇女研究项目主任、诗人索尼娅·桑切斯(Sonia Sanchez)形容沃克女士是“富有见解的女性,一流的哲学家和思想家。她是属于格温多林·布鲁克斯(Gwendolyn Brooks)和斯特林·布朗(Sterling Brown)一脉的赞美黑人群众的诗歌传统的作家之一。”

  沃克女士的一位朋友桑切斯在最后一周里曾访问过作者,称她是热情而英勇的诗人。

  “她已履行了多种职责,”桑切斯在昨天会面时说。“她带给了我们一大系列的与众不同的诗歌形式。她处理了十四行诗,迷信(superstition),大量美国非洲人的民间训诫,并且她能够将之提升到相当的高度。”

  她在二战期间的诗作《为了我的人民》获得了耶鲁丛书青年诗人奖,开篇写道: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到处反复唱着奴隶之歌,唱着挽歌、短曲、布鲁士和赞美歌,夜夜对着陌生的神祇祈祷,对着无形的力量卑躬屈膝;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年年月月都献出劳力,过去的年月,现在的年月和将来的年月,都在洗熨,烧饭,磨擦,缝补,耕锄,挖掘,栽种,修剪,填补,踯躅,从来没有长进,没有收获,没有智识,没有了解。
  篇末是:
  为了我的人民:他们瞪眼站着,想从混乱、伪善和误解中找到更好的道路,想塑造一个容纳一切人民、所有脸孔、全体亚当和夏娃和他们无穷的后代的世界。
  让一个新的大地出现吧!让另外一个世界诞生吧!让和平铭刻在天空,让勇敢的下一代起来,让热爱自由的人民成长,让催生的美、坚强的力跃动在我们的精神和我们的血液中,让挽歌消逝,让战歌谱写,让一个新的民族现在站起来做主人。

  《为了我的人民》是她在爱荷华州大学里的爱荷华作家工场(the Iowa Writers Workshop)硕士论文册子的扉页的诗;1965年她回到这里,完成了她的哲学博士学位。

  沃克女士在西北大学接受了大学本科教育,1935年毕业。她是工作进度管理部门(the Works Progress Administration)的一员,并参与了与一个重要的艺术家和作家团体,该团体建立了南方作家团体(the Southside Writers Group),由他的亲密友人理查德·赖特(Richard Wright)领导。

  1943年,她嫁给Firnist James Alexander,他先于她辞世,他们共有四个孩子。

  虽然沃克女士是个大学教授的女儿,她仍是在南部黑人(Jim Crow South)中间被抚育成长的。在1940年代的一次采访中,她说:“10岁以前,我懂得站在人行道一旁让一个白人通过,否则他可能把我打倒……我父亲有天晚上被一个喝醉酒的警察拿着枪赶回家,那人因为‘(黑人的)口袋’里有支钢笔而大为气愤;我的祖母对我讲起邻近的一个女人被涂上焦油粘上羽毛的故事。”

  《欢乐的节日》是沃克女士的曾祖母Elvira Dozier Ware的故事。白人奴隶主跟一个非洲血统的女奴生下的女儿,名叫Vyry,埃尔韦拉(Elvira)的简称,在恐怖年代里坚持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选择了留在奴隶制下,总好过抛下孩子们逃亡。此书从被奴役者的有利地位提供了有关奴隶制的一个窗口,讲述了集荒谬与残忍于一身的故事,诸如在美国独立纪念日举办一个公开绞死黑人的庆典。

  1988年,沃克女士控告阿历克斯·哈利(Alex Haley),称他的著作《根》侵犯了《欢乐的节日》的版权,但没有成功。

  费城的历史学家Charles Blockson描述《欢乐的节日》是一部值得深究的作品,称沃克女士是一个“卓越的和开创性的作家”。


(以上诗文译者:吴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