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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问题的提纲 

列·托洛茨基
李星 译



编者按:
  1917年6月末,俄国临时政府正酝酿一场新的军事攻势,希望以军事胜利减弱工农对土地、和平与惩治资本家关厂怠工的呼声。对如何看待临时政府,列宁派内部也有分歧,部分人主张支持当局从事广泛民主改良。这样的背景下,托洛茨基发表「战争提纲」,指出解决当前革命与战争危机的唯一道路,是解决无产阶级的政权问题;澄清了临时政府之所以显得极端软弱,恰好来自它的资产阶级政权性质,来自捍卫有产者利益寸土不让的原则立场。提纲发表后不久,当局开始公开镇压首都的列宁派工人,前线的攻势也以惨败告终。经此一役,俄国革命工人运动更看清了自己的战略任务,并在九月的平定反动叛乱期间,赢得了主动权。


一 战争的总体性质


  目前为止,俄国革命尚未改变现行战争的性质。革命后的临时政府——前台由君主立宪派组阁,幕后由大资本拍板[1] ——既承认帝俄所有军事、外交与财政担保的合法性,又以受盟友支配的角色卷入两大帝国主义匪帮的血腥混战。

  革命造成军内思想与组织的极端混乱。客观上,帝国主义大战的重要环节——俄军遭到严重削弱。有鉴于此,保持原参战角色的前提下,交战中的俄国显得更依赖英法盟友。

  无论过去或现在,俄国有产阶级均与欧洲帝国主义核心势力保持密切联系,而全盘战争计划掌握在后者手中。客观上说,只要资产阶级继续执政,我国的国际处境就无法根本改变;当局提高军队——不是作为政治独立的革命力量,而作为帝国主义战争工具——战斗力的所有努力就统统无效。与此同时,整顿军队的目的是摧毁革命后军内出现的民主精神,因而带有反革命性质。

二 外交活动

    
  概括地说,临时当局的对外活动无外是对原有外交遗产的部分修正,因为早在革命前,缔结的战争承诺已把帝俄纠缠得焦头烂额。显然,新政府上述努力已彻底失败。

   工人与士兵代表委员会的终战提案(没有割地与赔款的和平以及确保各国人民自决权),形式上被临时政府接受。然而,只有使用坚决的革命手段以及作为欧洲工人群众反对本国帝国主义资本的旗帜,上述政治要求才会真正发挥作用。类似提案从一个资产阶级政府的嘴里说出来,等于最可憎的谎言。盟国对临时政府类似呼吁的全部回复,通篇写满帝国主义者对民主名词的嘲弄。如果说美英当局并未公开回绝,那也只因为他们还想利用——他们已不止一次利用过——和平游戏欺骗正在觉醒的各国群众,掩盖战争的真实目标。另一方面,只要工人与士兵代表会仍通过临时政府的中介形式,客观上充当帝国主义骗局的一环,它的和平号召便不会激励各国人民走向革命行动。

  当俄国自己继续占领波斯,当所有协约国替彼此的帝国主义战争暴行大搞政治掩护的时候,临时政府对个别战区的悲惨事件进行半吊子抗议,只会在世界人民眼里丑化俄国革命,并延迟欧洲革命的发展。没有欧洲革命,就无法挽救俄国革命的成果并民主地结束战争。

三 新的军事攻势


  上述临时政府的政策,作为一个整体从根本上摧毁了任何成功反攻的可能。与此同时,政府却视取得某些军事成就为第一要务。酝酿的新攻势的物质保障极糟,军队的食品供给反应出国民经济全面破产的现状。对这一破产,现任政府无力采取哪怕一项激进应急措施。

  新攻势的精神前提更加凄惨。为证明进攻的必要性,临时政府被迫把(是否继续遵守)旧军事条约与既定战争目标提上议事桌,并告知全体人民。与此同时,它还告诉军队一个真相:在和平问题上,新政府无法从帝国主义盟友那里争得让步,也无力独立制定国策。这些自我暴露使军队的瓦解越发不可收拾——政府的全部作为使军人坚信,不值得为战争目标流血牺牲,更甭说参加一场必然损兵折将的新攻势。

  大规模开小差的风潮,既断送了军队战斗力,也对革命危害极大。然而,现有条件下,开小差不再是个人怯懦的简单结果,而是临时政府无能的前线后遗症——当局从未做到用新目标实现革命军队的内部团结。

  俄国有产阶级一面号召把战争打到底,一面拒绝为了胜利牺牲部分红利[2] ,从而事实上破坏着军事准备。对此,临时政府缩头缩脑不敢指责有产者。战争期间政商勾结的贪污黑幕,当局叹息着予以袒护。部长们不肯剥夺地主的土地,即唯一能让——哪怕最愚昧的——农民拥护革命、并有朝一日武装保卫它的措施。无力制止逃兵现象的同时,临时政府却凶暴地惩处逃兵直至株连后者的家庭。

  上述物质与精神条件下,新攻势必然演变成大冒险,使各部队彼此对立,并彻底摧毁军队作为整体的内部联系。

结论:


  战争的解决出路,同时也是革命俄罗斯所有基本内部问题的出路。只有把革命进行到底,把权力交到工人与士兵代表委员会的手中,才能建立军队的内部联系,使它重新成为有生命力的肌体;只有把革命进行到底,俄国革命才能给西方革命强大的推动力。这是唯一正确解决战争危机的道路。

  由此结论如下:

  1. 继续承认帝俄与同盟者的一切协定,与单独签定对德和约一样,只会断送革命利益,并与革命的荣誉不相容。
  
  2. 俄国政府对帝国主义盟友的虚弱和平呼吁,不可能产生正面结果,而是原地踏步推托塞责的国内政策的外交象征。这套政策正瓦解着军队,破坏着俄国革命的政治与道德威信。

   3. 工人与士兵代表委员会向欧洲民众的全部号召,正被一个事实所瘫痪:俄国外交仍处于——同盟国外交圈密切联系的——资产阶级手中,现有外交的努力方向与工兵代表会的号召截然相反。

  4. 俄罗斯人民的唯一出路,在于公开宣布俄国革命外交与军事政策的独立性,并立即以革命政权——而非软弱的现今政府[3] ——的名义,号召(各国)人民与本国帝国主义为实现民主和平展开斗争。最后,俄国革命应保证以全部力量帮助走上这条道路的各国劳动者。

  5. 只有落实以上前提,俄国革命才能建立军队与人民之间牢不可破的血肉联系,使军队恢复战斗力,并在需要的时候改变斗争格局。

  6.以上述方式脱离帝国主义强盗圈子,并使俄国军队成为欧洲革命——无论它从那里开始燃烧——的可靠支柱,工人起义的幽灵便可能演化为欧洲革命的胜利,并结束帝国主义的罪恶统治。欧洲各政府才会急于签定和约,挽救自己不致覆灭。


  《前进报》 N 5,1917年6月28日




[1] 直译:不是米留科夫、古奇科夫政府,而是立沃夫、捷连申科政府
[2] 原文直译:拒绝签署自由公债
[3] 原文直译:而今软弱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