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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西斯主义——它是什么?如何来对付它? 工人武装及其敌人 摘自1934年《法国向何处去?》 * * * 法西斯主义找到了那些不自觉的帮手们——这些人说“肢体抗争”是“不允许”或“绝望的”,并请求杜梅格政府解除他的法西斯警卫。对于无产阶级来说,没有比这种论调更危险的了;尤其是在当前形势下,那是如同糖衣炮弹一样的有毒和虚假的“希望”。没有什么可以比一部分工人组织中的“软弱和平主义”更能助长法西斯主义者的嚣张气焰了。没有什么比妥协、消极和缺乏斗争意志更能破坏中产阶级对工人阶级的信心了。 Le Populaire[社会党报纸],尤其是 l’Humanite [共产党报纸] 每天都这么写: “联合战线是一道反法西斯的壁垒”; “联合战线将不允许…”; “法西斯主义者将不敢…”,等等。 这些都是废话。必须开诚布公地对工人、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说:不要让自己被肤浅和不负责任的记者和演说家的空话给哄骗了。这是关乎我们领袖和社会主义前途的问题。这并不是说我们否认联合战线的重要性。我们需要的联合战线是在各阶级政党的领导人一致反抗法西斯主义的时候。联合战线开辟了无数的可能性,但不会再提供别的什么,联合战线本身并不能决定些什么。只有群众性斗争才能决定局势。当共产主义者的队伍会来帮助社会主义者的队伍的时候,联合战线将会显示出它的价值;反之亦然,由法西斯团伙攻击Le Populaire或l'Humanite的例子便可看出来。但要做到这一点,无产阶级战斗组织必须能够保持存在,并进行教育、训练和武装。如果不存在一个像工人武装那样的防御组织,那么Le Populaire或l'Humanite就会肆意地写很多关于联合战线“无所不能”的空洞文章,但这两份报纸将会发现自己在已经首先作好进攻准备的法西斯主义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我们建议对这些作出“论据”和“理论”的工人武装之敌人进行批判性研究——他们在这两个工人阶级政党内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我们需要的是集体自卫,而不是民兵武装,”他们总是这么告诉我们。 不过,没有战斗性的组织,没有专门的干部,没有武器,这算是什么“集体自卫”呢?赋予无组织的和毫无准备的群众足够的防御力量让他们自己去对抗法西斯主义,这样做的话要比本丢·彼拉多 [注14] 所做的更没有意义得多。否认民兵武装的角色就是否定先锋队的角色。那么,政党究竟是什么?没有群众的拥护,民兵武装就什么都不是。而缺乏有组织的战斗队伍,则最英勇的人民群众也会一步一步被法西斯匪徒瓦解。用“自卫”的辞藻来取代民兵武装,这就是空谈。民兵武装本身就是一个自卫机关。 “号召建立武装组织,”一些至少确实是严肃和诚实的反对者们说,“这是一种挑衅行为。” 这不是论证,而是一种侮辱。如果从整个局势来看,工人组织的防御是必要的话,又怎么能不呼吁建立民兵武装?也许他们的意思说,建立民兵武装将会“挑衅”法西斯主义者的攻击和政府的镇压。在这种情况下,它绝对是一种反动论调。自由主义总是对工人们说,他们的阶级斗争导致了他们“挑衅”了反动势力。 改良主义者不断对马克思主义者重复着这一指控,孟什维克对布尔什维克也是如此。归根究底,这些指控削弱了他们自己的力量;他们在内心深处认为如果被压迫者不逃避,压迫者就不会去鞭打他们。这是托尔斯泰和甘地的观念,但却绝不是马克思和列宁的观点。如果l'Humanite希望今后继续发展“不使用暴力去抵抗邪恶”的教条,那么它就应该将其徽章——象征着十月革命的锤子和镰刀——改成为甘地提供鲜奶的驯顺山羊。 “但是要将工人武装起来,只能恰好处于革命形势的机会下,而现在并不存在这样的机会。” 这一意味深长的观点意味着工人必须允许他们自己被屠宰,直到革命形势的到来。那些以往鼓吹着“第三时期” [注15] 的人对他们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态视而不见。自我武装的问题已经摆在眼前了,这只是因为“和平”、“正常”及“民主”的形势已经让位于风暴般、危机的和不稳定的形势了,这种形势能将其自己转化为一场革命或者反革命的形势。 这一方案首先取决于是否有先进工人能够允许自己遭到不受惩罚的攻击,并一步一步地被敌人打败;或者坚强地回应每一次打击——其中某些打击来自于他们内部,唤起被压迫者的勇气并把被压迫者们团结到他们的旗帜下。革命形势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是由革命的阶级及其政党所造就的。 法国的斯大林主义者们现在争辩说,民兵武装未能保卫德国无产阶级不被打败。昨天他们才完全否认在德国有任何的失败,并声称德国斯大林主义者的政策从头到尾都是正确的。而今天,他们却看到德国工人武装(机械战线)的彻底的厄运 [即红色阵线战士:共产党人所掌握的民兵;在1929年劳动节暴乱后被社会民主党政府禁止活动] 。就这样,他们从一个错误陷入截然相反而且危害性不小于前者的另一个巨大错误。民兵武装本身不能解决这一问题。必须要有正确的政策。同时,斯大林主义在德国的政策(“社会法西斯主义是主要敌人” ) ,在工会中造成了分裂和挑拨了民族主义和盲动主义。斯大林主义的政策是致命的,它导致无产阶级的先锋队被孤立和毁灭。执行了这样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策略,则什么样的民兵武装都无法控制局势。 这些说辞本身就是胡说八道——民兵武装组织会导致冒险、对敌人的挑衅、用肢体斗争取代政治斗争,等等。所有这些空话中除了政治上的怯懦以外,什么都没有。 民兵,作为一个组织坚强有力的先锋队,实际上是抑制冒险行动、个人恐怖主义和血腥的自杀性爆炸袭击的可靠保障。 与此同时,民兵武装是把法西斯主义施加给无产阶级的内战减小到最低程度的唯一的可行道路。工人群众不必去理会那些“缺乏革命形势”的论调以及偶尔正确的“爸爸的儿子”式爱国者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这样,征募新的法西斯团伙将变得困难得多。 但在这里,那些“战略家”们纠缠于他们自己的推理中,仍然向我们提出更多愚蠢的论点。我们引用如下的原文:“如果我们用其他的攻击 (原文作‘转轮手枪射击’) 来回应法西斯主义者的攻击,”1934年10月23日l'Humanite写道, “那么我们就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法西斯主义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物,则对抗法西斯主义就会使我们面对整个社会体系。” 没有比这几句话能包含更多混乱和错误的了。如此说来,要把自己从法西斯主义者的魔爪下保护起来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物”。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放弃全部的斗争,因为所有当代社会丑恶现象的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物”。 当法西斯主义者杀害一个革命者,或烧掉一栋无产阶级报社的建筑, 工人总会充满哲理的叹息:“唉!谋杀和纵火,都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产物”,这样讲好让自己的良心获得安慰,而能舒坦的回家。宿命论者消沉的意志取代了马克思的斗争理论,这种做法只有对阶级敌人有好处。小资产阶级的没落,这当然是资本主义的产物。反过来说,成长中的法西斯势力,则是小资产阶级没落的产物。但另一方面,不断增加中的遭受苦难与反抗着的无产阶级也是资本主义的产物。并且,这些民兵,是阶级斗争尖锐化的产物。那么,对于标榜“马克思主义”的l'Humanite来说,难道法西斯主义团伙就是资本主义下的“合法”产物而工人武装就是——托洛茨基主义——的非法产物了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不决会如此缩头缩尾地存在着。 “我们将不得不应付整个社会体系,”他们这样告诉我们。 但又要如何对付呢?凭空想象吗(原文作“超越人类的头顶吗”)?各国法西斯主义者们依靠他们的枪支起家,并以工人组织的整个“体系”遭到摧毁而告终。否则,如果我们自己不掌握武器,又怎么能阻止敌人的武装袭击呢? L’Humanite现在已经成了“防御”的同义词,但仅仅是形式上的“群众自卫”。他们说:民兵武装是有害的,你看,它导致了群众斗争队伍的分裂。但纵使在法西斯主义者中也有着独立的武装队伍,为什么却不会把法西斯军队从保守、反动的群众中切割开来呢?相反的,激起了那些群众的勇气及大胆的作为,这难道不是凭借着民兵武装良好组织的攻击吗?或者如果说,这些无产阶级群众的战斗力比那些失去小资产阶级身份的人还要差吗? l'Humanite毫无希望地纠缠着,最终开始踌躇不前:看来,群众的自我防卫似乎需要一种需要设立专门的“自我防卫团”。他们以这种建议来取代那种被他们所拒绝的民兵武装。用“自我防卫团”取代“民兵武装”的提议,乍看之下,似乎只有名称上的差别。当然,仅仅L'Humanite提出名字的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一种说法可以是“群众自卫”,但是却不可以说是“自我防卫团”,因为这种组织建立的目的不仅是防卫他们自己,更是作为工人的团结组织。然而,这当然不仅是一个名字上的问题。所谓的“自我防卫团”,根据l'Humanite的说法,它必须放弃使用武器以避免陷入“盲动主义”。这些“圣贤”们把工人阶级当作一个婴儿,不许工人手中拿起剃刀。更进一步说,即意味着掌握剃刀是少数人的专利——就如你我所知的那样,Camelots du Roi[法国君主主义团体,隶属Charles Maurras报纸《行动的法国》旗下,该报纸极端反对民主],是合法的“资本主义的产物”,更可以藉由剃刀来推翻民主“体制”。在任何情况下,这些“自我防卫团”要如何才能够既保卫自己同时又抵抗法西斯的左轮枪? 当然是靠“意识形态”。 换句话说:他们可以隐藏自己。他们不需要什么武器掌握在手中,他们仅需要借着躲在法西斯主义的脚下来“自我防卫”。与此同时,法西斯可以裁减工人组织以作为对工人的惩罚。纵使无产阶级受到了什么样可怕的攻击与挫败,但毕竟这些工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犯“盲动主义”的错误。这种欺骗的说法喋喋不休的说着,当他们在游行中举起“布尔什维主义”的布条时,只会激起人们的反感与厌恶。 在“第三时期”的欢乐记忆中——当l'Humanite的战略家们被蒙蔽的精神错乱折磨的时刻,每天都“征服”了街道并把凡是不同意他们的放纵言行的人都贴上“社会法西斯主义”的标签——我们预言:“此时,这些绅士们正在点燃他们自己的手指头,他们将会变成最坏的机会主义者。”这一预言现已被完全证实。当时,社会党发动的支持民兵武装的运动正日益成长壮大。当先进的工人们自我组织起来,准备去对抗法西斯纵队时,那些号称是共产党的领袖们却拿着水管来降温。谁还能想到比这种挫折锐气和身败名裂的行为更加令人不齿的呢? 社会党的队伍中,有时会有这样的的反对声:“民兵武装必须建立,但没有必要为它呼喊。” 这样,人们就只能祝福那些希望从敌人四处张望的耳目下保存实力的同志们的愿望了。但这一愿望太过天真地认为民兵武装可以从看不见的密室里建立起来。而我们需要的是几十、上百乃至上千的战士。他们只会在数百万男性和女性职工以及背后的农民群众在理解了民兵武装的必要性并将各地的志愿者的气氛调动以取得强烈同情和积极支持的情况下建立起来。政治运动必须公开而坦率地在群众集会、工厂、街道和公共广场上发动起来。 民兵武装的基本干部必须是根据各自工作场所而组织起来的工厂工人,他们之间互相认识,这样就能够保护其战斗队伍更加容易地对付敌人特务的挑衅,而且这一方法肯定比高高在上的官僚更有保障得多。相对来说,军事的总参谋部无法进行一个公开的群众动员,这样就无法在关键时刻将危险遏制在半空中。每个工人阶级的组织都应该积极投入这项工作。在这个问题上,工人阶级政党和工会之间就将会是亲密无间的。团结起来,他们就必定能够发动群众。届时,人民的武装力量就能够有充分保障。 “但工人就会得到武器,”可笑的“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即忧心忡忡的市侩们——他们说,“敌人拥有步枪,大炮,坦克,毒气和飞机。可是工人只有少的可怜的几百支手枪和袖珍刀。” 在这个反对的理由中,一切都被堆砌起来吓唬工人。从一方面说,我们的“圣贤”们确认了武装的法西斯主义者与国家武装力量的存在;而在另一方面,他们面对着国家,呼吁它解除法西斯者的武装。这真是出色的逻辑!实际上在这两方面中他们的立场都是虚伪的。在法国,法西斯仍远未控制局势。他们在2月6日与国家警察部队发生冲突。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当直接与法西斯主义者进行武装斗争的时候谈论大炮和坦克的时候是虚伪的了。法西斯当然比我们富裕的多。这样,他们购买武器的时候更加容易。但工人的数量更为巨大,他们更加坚定、更加投入——当他们意识到有一个坚定的革命领导的时候。 此外,其它消息说,工人可以通过有步骤地自我解除武装,以法西斯主义者的武器装备来武装自己。 这是目前世界上最重大的反法西斯斗争之一。当工人的武器装备以法西斯的武器库为代价进行采办时,银行和信托将更加小心谨慎地装备他们凶残的哨兵。它甚至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但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受到警告的当局将真正开始阻止把法西斯武装化,这是为了不让工人获得额外的武器来源。长久以来,我们已经认识到:只有当一个革命性的战术产生时,“改革”或者政府的让步就将是它的副产品而为工人所获利。 但如何反击法西斯?仅仅以报纸文章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战斗队必须建立。必须设立一个情报部门。当他们意识到事态已经被我们有效控制的时候,成千的消息提供人和友好的帮手将从四面八方为我们提供支援。这需要无产阶级具备行动的意愿。 不过,法西斯的武器装备当然不是唯一来源。在法国,有着超过一百万的有组织的工人。一般而言,这个数字并不大。但它完全足够促成一个工人武装组织的建立。如果政党和工会仅仅武装他们十分之一的成员,就已经拥有一个十万人的部队了。毫无疑问,无论有多少志愿者挺身而出参与了明天的“联合战线”来推动工人武装的建立,则其人数都将远远超过上面这个数目。政党和工会的捐赠、募捐和自愿的捐助将会在一两个月内使得武装十万至二十万的工人阶级战士成为可能。法西斯的乌合之众将立即没落到不敢抬头的地步。局势的整体发展将会变得无比有利。 到现在为止,用缺乏武器或者其他客观原因来解释为何不试图建立民兵武装,是在欺骗自己和别人。其本质上的障碍——也可以说是唯一的障碍——其根源在于工人组织的那些保守和消极的领导人。怀疑论者——即这些领导人们——不相信无产阶级的力量。他们把他们的希望寄托于各种奇迹之上,自上而下而不是自下而上地让革命的能量释放出来。社会主义工人必须迫使他们的领导人立即建立工人武装,否则就应该把位置让给更年轻和有生机的力量。 没有宣传和鼓动的罢工是不可思议的。而没有纠察队员亦是不能想象的,当他们可以尽可能地使用劝导的方式,但是若是必要,则可以使用武力。罢工是阶级斗争中最起码的形式,而阶级斗争总是以不同的程度结合运用着“意识形态斗争”的方式与肢体抗争的方式。反法西斯斗争基本上是一场政治斗争,它需要一个民兵武装,正如罢工需要纠察队一样。纠察队是工人武装的初级胚胎。谁若是放弃了“肢体”斗争就必然放弃所有的斗争,因为它的精神是缺乏内涵和活力的。 引用伟大的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名言——战争是政治在其它途径的延续。这个定义也完全适用于内战。不能把这两者 (战争和政治) 相互对立起来,因为当战争由于内在需要而将其自身变成一个政治斗争的时候就无法任意地制止政治斗争。 革命党的职责是及时预见政治转变为公开的武装冲突的必然性,并将其为了这一时刻的到来而准备好所有的力量——正如统治阶级所作的准备一样。 以民兵队伍来抵抗法西斯主义,这是武装无产阶级的第一步而非最后一步。我们的口号是: “把无产阶级和革命的农民武装起来!” 归根结底,工人民兵必须涵盖所有辛劳工作的人们。为了完全实现这一计划,则只有在一个掌握在工人手中的国家,它能够运用所有的生产资料以及——必然的——一切破坏手段即武器和军火工厂。 不过,两手空空是不可能得到一个工人国家的。只有像勒诺代尔那样政治残疾人才会谈论“通过和平和法制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法制的道路已经被法西斯团伙挖掘的战壕给切断了。摆在我们面前的战壕已经不少了。资产阶级愿意毫不犹豫地诉诸军事政变。他们会通过警察和军队阻止无产阶级上台。[注:皮埃尔·勒诺代尔(1871-1935):一战前的社会主义领导 让·Jaures的右手和l’Humanite的编辑。战争期间,右翼的社会党爱国者。20世纪30年代,他和Marcel Deat领导着的修正主义的“新社会主义趋势”。他们否决了1933年7月公约之后,从社会党分裂出来。1934年2月6日法西斯暴动之后,大部分的“新社会主义趋势”成员加入激进党,该党是法国资本主义的主要政党。] 只有通过一场胜利的革命才能建立工人的社会主义国家。 每一次革命都是由经济和政治的发展所推动的,但它始终由敌对阶级之间的公开武装冲突形势所决定。只有长期的政治动荡,长期教育和组织群众才能使得革命获得胜利。 但是武装冲突本身的爆发同样必须长期不断地蓄积。 先进工人们必须知道,他们将要为了胜利而战斗到底。作为获得解放的保证,他们必须取得武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