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一卷 克里木战争的前景 “亚美利加号”轮船带来的报纸,我们已很仔细地阅读过,其中除了一份不完全的英军军官伤亡名单外,几乎找不到一点材料可以补充我们所知道的那些导致塞瓦斯托波尔南区陷落的情况。固然,这些报纸发表了不少意见,说明了哥尔查科夫从防守得如此长久、如此坚决的阵地突然撤退的原因和可能产生的后果;在这些意见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本报驻伦敦的和驻巴黎的记者的看法。但是尽管他们的立场不同,对有些观点和见解却都没有给于足够的注意和应有的重视。[278] 克里木事件现在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迫使俄军放弃塞瓦斯托波尔南区的原因。十分明显,这个突然的决定决不是出于纯战略或战术的考虑。如果哥尔查科夫认为南区甚至军港区在马拉霍夫冈失守后不可能守住,他就不会在这一带郊区构筑那样多的内围防御工事。虽然,可以认为这个制高点的攻占就已经保证了围攻的最后胜利,但是,如果俄军首先顽强地防守郊区的内围防御工事,然后顽强地防守市区,那末该城的失守仍然可以再推迟一个月到一个半月。根据最好的地图、平面图和略图来判断,以及从纯战术或战略观点来看,都没有任何必要这样仓卒地退出至今仍在坚守着的阵地。用纯军事理由是不能解释这一步骤的,就像不能用意外的惨败所引起的惊慌和恐惧来解释它一样。看来,另外性质的一些情况促使哥尔查科夫采取了这个如此严重地损害他在军队中的地位和他的整个前途的步骤。 只可能有两种解释。或者是俄军的士气已沮丧到如此地步,以致不可能恢复起码的秩序和继续防守内围防线;或者是不仅在塞瓦斯托波尔,而且在塞瓦斯托波尔以外的兵营中都已经开始感到粮食不足。从沃耳特尼察会战和切塔特会战开始,到黑河会战和9月8日强攻为止,俄军几乎连续不断地遭到失败,这不可能不挫伤塞瓦斯托波尔守军的士气,何况他们基本上又是在多瑙河和随后在因克尔芒吃过败仗的那些部队。俄国人不是很容易冲动的,他们比大多数其他国家的军队更能经得起失败;但是,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在受到一个又一个敌人的打击时,除了采取顽强的和长时间的抵抗这样的消极办法以外,除了进行像6月18日会战那样唯一的一次成功的积极防御战以外,再没有什么可用来对付这一连串的失败,那它是不能无限制地支持下去的。在被围的要塞中进行的这种抵抗,时间一久,自然就会起一种使士气沮丧的作用。随着这种抵抗而来的是生活艰苦的考验、休息的不足以及疾病和危险——不是那种锻炼斗志的急性病似的危险,而是那种最后必然使斗志低落的慢性病似的危险。在黑河和马拉霍夫冈接踵而来的失败,必然使士气完全沮丧,而哥尔查科夫在市区内的部队,大概确已不能用来同敌人作积极的斗争了。既然马拉霍夫冈瞰制着通往另一区的桥梁,这座桥梁随时都可能被法军炮火击毁,而获得援助又是不可能的,那末退却至少还能挽救部队。守备部队终于发生了士气沮丧的现象,这是丝毫也不奇怪的;但奇怪的是,它没有在更早的时候发生。 现在还有各种征候表明,哥尔查科夫公爵突然退却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整个军队的粮食不足。俄军在阿速夫海的航运的中断,虽然没有像当时那么急于报道胜利消息的英法报纸所期待的那样,立刻表现出它的影响,但一定还是给俄军带来了很多困难,因为他们只剩下一条作战线,输送的物资也因此而减少了。从赫尔松经过人烟稀少的草原运送粮秣和弹药,本来就很困难,当这一条路线成为军队唯一的供应线以后,困难就更大了。在乌克兰和顿河军区征集来的运输工具已逐渐损坏;大量的马匹和犍牛由于劳累过度和饲料不足而倒毙;随着附近各省物力的枯竭,必要的储备物资的征集已日益困难。显然,最先受到供应间断的影响的,与其说是塞瓦斯托波尔(那里为了防备北区也被封锁,自然储存了各种物资),不如说是因克尔芒兵营、巴赫契萨赖和增援部队所经过的各个地点。联军统帅部的公报已不止一次地指出过俄军供应不足的情形,而其他的一些情况也同样地证实了这一点。只有用俄军无法保证目前在克里木的部队的粮食这一原因,才能解释,为什么在途中耽搁那么久而现在据说已到达皮列柯普的两个掷弹兵师,没有被允许继续前进和参加黑河会战;用同样的理由也能解释,为什么尽管在开去支援塞瓦斯托波尔的大部分军队还没有到达,俄军仍然决定用兵力过少、不足以完成既定任务的现有部队来进行这一会战。 可见,所有这一切都证实了我们的推测,即俄军大部分部队的士气沮丧和野战部队的粮食不足使得哥尔查科夫对于暂时延迟退出已经无法守住的要塞的做法,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哥尔查科夫利用最后的机会挽救了守备部队,看来他是做对了。如果不这样做,那末从一切情况来看,他都只好丢下守备部队不管,而集合自己的野战部队,退到克里木腹地去,假如不是一直退到皮列柯普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南区的守备部队很快就会被迫偷渡到北区或投降;而北区的守备部队在失去一切换防的希望和士气沮丧的情况下,也会迫于饥饿而投降。 只要俄军还有希望不仅能在克里木保持与联军人数大致相等的兵力,而且还能得到增援部队以造成很大的数量优势,那末塞瓦斯托波尔北区就仍然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阵地。用守备部队的兵力坚守北区,同时用野战部队占领我们从最近的报道中所知道的那些阵地,就意味着把联军兵力牵制在格拉克列亚的赫尔松涅斯台地。这还意味着阻止联军军舰进入塞瓦斯托波尔湾,并使它不可能在比博斯普鲁斯海峡更近的地方找到一处合适的海军作战基地,因为无论卡梅什或巴拉克拉瓦在这方面都是不合适的。只要俄军还能够在克里木进行野战,那末,正像马拉霍夫冈曾经是南区的锁钥一样,北区就同样是整个克里木的锁钥,它决定着克里木在陆战和海战中的意义。但是,如果俄军不能进行野战,那末北区也就没有什么重大意义了。当然,它是相当坚固的筑垒阵地,但是,如果用足够的兵力对它进行正规围攻,那末它势必失守,因为它无从得到援助。 如果想起,北区曾怎样合理地受到极大的重视,那末上述看法就可能使人感到奇怪了。然而,这个看法却是完全有根据的。目前的战争整个来说给人一种筑城战和围攻战的印象,在肤浅的观察家看来,它似乎使那些由于拿破仑的迅速机动而取得的军事学术上的成就化为乌有,使军事学术又回到了七年战争的水平。实际上却恰好相反。现在,要塞和要塞群的作用,只是作为野战部队在机动过程中所依托的据点。例如,卡拉法特营垒是奥美尔-帕沙借以威胁俄军翼侧的桥头堡;锡利斯特里亚、鲁舒克、瓦尔那和苏姆拉可以说是一个大营垒的四个突角,奥美尔-帕沙随时可以退到这个大营垒中去,而敌人如果不把四个突角中的至少两个夺下来或封锁住,就无法跟踪追击。而塞瓦斯托波尔则是俄军在克里木的一个据点。每当俄军在数量上少于敌军或在其他方面受到威胁时,塞瓦斯托波尔就能给它喘息的机会,以等待增援部队的到来。对联军来说,塞瓦斯托波尔是必须摧毁的俄国舰队基地,又是必须攻占的海军作战基地;对俄军来说,有塞瓦斯托波尔,就等于有克里木,因为它是能够用比敌人少得多的兵力坚守待援的唯一阵地。可见,最后的胜负总是由野战部队来决定的,而要塞的作用并不是取决于它们天然的或人工赋予的威力,即它们本身固有的价值,而是取决于它们所能给予野战部队以掩护和支援(appui)的程度。它们的价值是相对的。它们已不是战争中的独立因素,而只不过是一些有利的阵地,这些阵地有时应当用一切手段坚守到底,而有时则不必如此。塞瓦斯托波尔战局比其他任何战局都更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塞瓦斯托波尔和所有真正的现代要塞一样,起着一个有永备工事掩护的营垒的作用。当现有的兵力还足以防守这种营垒的时候,当补给品尚不缺乏而要塞与主要的作战基地的联络又还可靠的时候,特别是当这种营垒尚为强大的守备部队所扼守,而敌人不冒险就不可能绕过它的时候,这个营垒就有着头等重要的意义,能够打乱敌人在整个作战期间的计划。但是,当所有这些条件已不再存在的时候,当守军一次又一次地被挫败,他们储备的粮食快用完,他们与自己基地的联络有被切断的危险,他们有可能遭到1805年乌尔姆会战中奥军的命运[279]的时候,首先应当考虑的,当然不是阵地的抽象价值,而是军队的安全,这时,军队应当尽快地退到另一道比较有利的防线上去。 看来,俄军现在正处于这样的境地。他们原有的作战军队的大部分——24个师中的14个师——已经投入战斗,并且其中有一部分在克里木已经被消灭,而他们现有的预备部队、非常后备军和其他新编的部队则根本不能同已经损失的部队相比。俄国人如果今后不再向这个危险的半岛派遣部队,并且尽快地放弃这个半岛,那就做对了。联军无论在数量上或者在士气上都占有很大的优势。哥尔查科夫用现有的兵力在要塞以外应战,则势必败北。联军沿克里木南部海岸和萨耳吉尔河谷或者在叶夫帕托利亚附近都可以迂回哥尔查科夫。在这两种场合,他和塞瓦斯托波尔北区的交通线都会被切断,而且没有任何恢复的希望,因为联军在数量上的优势正日益增大。看来,哥尔查科夫现在所能采取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可能坚守战线,以便作好炸毁北部工事的准备,然后比敌人抢先一两天的行程。他到达皮列柯普的时间愈早愈好。据我们从巴黎方面获得的消息称,似乎联军在攻占塞瓦斯托波尔后已立即派兵前往叶夫帕托利亚,如果这个消息得到证实,那末形势更是如此。如果联军在这个方向上或者在南部海岸和查特尔山的山道上采取相当坚决的行动,那末战局很快就会结束,克里木就将落入联军之手。按我们所能判断的,联军现在可能犯的唯一错误,就是向因克尔芒附近的俄军阵地进行认真的正面攻击,或者在一星期内按兵不动。明晚将驶抵本地的下一艘轮船,大概会带来关于联军最近的意图的确实消息。
注释: [278]在本文第一段和最后一段里“纽约每日论坛报”编辑部加了一些话。编辑部提到的驻伦敦记者系指普尔斯基。——第595页。 [279]在第三次反拿破仑法国的欧洲各国同盟战争期间,被法军围于乌尔姆地区的、由马克将军指挥的奥地利军队于1805年10月被迫投降。——第599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