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卷 克里木战局[298] 今天本报刊载了“波罗的海号”轮船昨天带来的克里木战区的消息,它们充满一种新的情绪,这无疑将使本报读者感到震惊。在这以前,英国报刊的评论和英法记者对战争进程和前景的论述,一贯带有傲慢和过分自信的特色,而现在却流露出惶惶不安的感情,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现在大家都承认联军过去宣扬的那种对敌优势已不存在。塞瓦斯托波尔比预料的要坚固,缅施科夫作为一位将军比预料的更有才干,而他的军队也比预料的要多得多。法军和英军现在不是一定会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是有可能遭到可耻的失败。本报驻利物浦记者——一位有爱国热情和抱有本国人的偏见的英国人——所描写的是这种情绪,英法两国政府十分坚决的行动中所表现出来的也是这种情绪。它们拚命地努力,以求加速向塞瓦斯托波尔增援。联合王国已经派出了最后的一兵一卒;许多轮船用于运输。5万名法军开赴前线,并希望都能及时赶到战区,参加最后的决战。 本报在星期六曾刊登大量文件,主要是有关围攻的起初各阶段以及舰队之间的局部成功的、但总的说则是不顺利的合作等问题;今天我们补充发表关于利普兰迪对巴拉克拉瓦的联军猛烈攻击的公报和战斗行动进一步发展的综合报道,应当承认,这些战斗行动对联军都是很不利的。仔细研究这些文件就可以看出,联军处境虽然困难,甚至令人担忧,正像我们曾不止一次地指出过的那样,但是未必像本报驻利物浦记者所感到的那样严重。我们并不认为有比被迫撤退和登轮回国更糟的情况在威胁他们。从另一方面看,他们仍然没有失去以死拼的强攻夺取塞瓦斯托波尔的可能性。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认为应当在英法本土的援军到达克里木以前就解决问题,战局显然到了转折点;由于已经进行的机动以及造成的错误和疏忽,战局的性质已经明确,它的结局也已经预先注定。我们已经有了关于主要事件的不容争辩的可靠情报,现在可以对战局的整个进程作一简要的叙述。 现已查明:当联军在旧堡附近登陆时,缅施科夫指挥的部队共有42个步兵营和2个骑兵团(还有一定数量的哥萨克没有计算在内);塞瓦斯托波尔的守军则是由海军陆战队和水兵组成的。这42个兵营属于第十二、第十六及第十七步兵师。假定每营满额时是700人,那就共有步兵29400人,连同2000骠骑兵以及哥萨克、炮兵、工兵和地道爆破兵,这支部队共有32000人。缅施科夫以这样的兵力是不能阻挠联军登陆的,因为如果阻挠登陆就会使自己预备兵力不足的部队处于联军舰队炮火之下。只有可以牺牲一部分兵力的大军,才能派出一些部队进行小规模的军事行动:袭击和夜袭敌人正在登陆的部队;但是俄军在这时却需要每一个兵士去进行当前的决战。此外,俄军的步兵又最不适于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们成纵队以密集队形作战时才能发挥威力。至于哥萨克,则适宜于那种通常以俘获某些战利品为目的的更小规模的战斗。同时,看来克里木战局表明:最近30年来使哥萨克逐渐转变为正规部队的做法挫伤了他们个人的进取精神,并且把他们弄得已经既不适于非正规勤务,又不适于正规勤务。看来,他们现在既没有在前哨内或独立部队内执行勤务的能力,也没有在队列内向敌人攻击的能力。因此,俄军动用每一刀每一枪来进行阿尔马河会战是正确的。 在这个河岸上,32000俄军遭到了55000联军的攻击。兵力对比几乎是一比二。当联军已有将近3万人投入战斗时,缅施科夫便下令退却。当时参加战斗的俄军不到2万人,如果企图继续扼守阵地,俄军势必要将全部预备队投入战斗,结果就不是退却,而是被粉碎。当联军由于巨大的兵力优势已胜利在握时,缅施科夫就停止了会战,用预备队掩护退却,并克服了博斯凱的迂回运动在他的左翼所引起的一度混乱,“秩序井然地”撤离了战场,既未受到追击,也未受到惊扰。联军辩解说他们没有骑兵可以用来追击,但是,俄军总共也只有两个骠骑兵团,——无论如何比联军的骑兵要少,——所以应当承认这种辩解是不能令人信服的。像措尔恩多夫、埃劳、傅罗迪诺等会战[299]一样,俄军步兵虽然已被击败,但仍然证明卡瑟克特将军对他们的评价是正确的,这位曾指挥一个师同俄军作战的将军公开说:俄军“是不会惊慌失措的”。 但是,如果说俄国步兵保持了沉着和镇定,缅施科夫自己却完全惊慌失措了。联军数量上的巨大优势加上攻击时出乎意料的坚决勇猛精神,一度打乱了缅施科夫的计划,使他打消了向克里木内地退却的念头,而向塞瓦斯托波尔以南运动,准备扼守黑河地区。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错误。如果他从阿尔马高地观察联军的全部阵地,就完全可以准确地估计出敌人的兵力,最多也不会有 5000人的误差。他应当知道:虽然联军在数量上占有相对的优势,但是还不足以既留下军队监视塞瓦斯托波尔,又同时向克里木内地追击。他应当知道:如果在沿海一带联军同他的兵力对比是二比一,那末在辛费罗波尔附近,他便能以两倍于敌的兵力对抗敌人。尽管如此,正如他自己承认的,他却退向塞瓦斯托波尔以南。不过在他没有遇到联军半点阻碍而完成了这次退却,并使部队在黑河南岸的山冈上休息了一两天以后,他决定纠正自己的错误,其办法就是由黑河向巴赫契萨赖进行冒险的侧敌行军。这种做法违背了战略上的一个基本原则,但有希望获得很大的成果。既然已经在战略上犯了错误,那就很难避免错误的后果。这时,问题只在于是对这种后果忍受到底有利呢,还是再来第二次然而已经是有意识地进行的不正确的运动来避开这种后果有利?我们认为,在这种场合,缅施科夫在敌人活动范围内大胆地进行侧敌行军,从而终止在塞瓦斯托波尔周围不合理的“集中”配置,是完全正确的。 但是,由于平庸的战略家和墨守陈规的将军们的努力,两个敌对军队的运动都采取了在实战中从未见过的形式。侧敌行军瘾像霍乱流行似的,蔓延了对垒的双方。在缅施科夫决定从塞瓦斯托波尔向巴赫契萨赖侧敌行军的同时,圣阿尔诺和腊格伦也想从卡特希向巴拉克拉瓦运动。俄军后卫和英军前卫在梅肯集农庄(它是用后来成为俄国海军上将的一个苏格兰人的名字命名的)附近遭遇,很自然的,前卫击溃了后卫。因为我们已经在“论坛报”对联军的侧敌行军从战略观点进行了评述,所以现在没有必要再来重复。 10月2日或3日,塞瓦斯托波尔被围,联军占领了缅施科夫刚刚放弃的那些阵地。从此,著名的塞瓦斯托波尔的围攻便开始了,战局也随之进入新阶段。在这以前,联军占有无可争辩的优势,可以为所欲为。他们的舰队掌握着制海权,保障了登陆。登陆以后,他们在数量上占优势,而且无疑有较高的战斗素质,这就保证了在阿尔马河取得胜利。但是,现在已开始形成军队脱离自己的基地在敌国作战时迟早不可避免的那种均势。诚然,缅施科夫的军队仍然没有露面,但是它的存在使联军不得不把预备队正面向东配置在黑河。因此,围攻部队本身便大为削弱,在数量上只比塞瓦斯托波尔的守军稍占优势。 缺少毅力、没有系统(特别是英国陆海军各主管部门的协作方面)、地形困难,而主要的是英国各军事部门——不论是后勤部门还是作战部门——那种无法克服的墨守陈规的习气,使真正的围攻战推迟到10月9日才开始。在这一天,终于在距俄军工事1500—2500码的远距离上挖掘了堑壕。这个在围攻史上从来没有看见过也没有听到过的事实证明,俄军仍然能够固守要塞四周至少一英里以内的地区,而且的确扼守到10月17日。17日早晨,围攻作业已推进到使联军可以开炮的距离。本来炮击很可能还要再拖延几天,因为联军在这一天根本没有做好开炮的准备,但是来自英国和法国的消息推动了他们,这些消息说:由于将在10月25日攻下塞瓦斯托波尔,现在举国欢腾。这当然激起了军队的斗志,并且为了安定军心,便不得不开炮。结果是联军以126门火炮对抗200—250门火炮。但是英国人和法国人屡次用来稳定舆论的沃邦的著名原理却说: “围攻是一种可以像数学那样精确地计算出结果的军事行动,如不受外来因素的妨碍,它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著名原理是以这位工程师的另一原理为基础的,那就是: “在围攻时,攻击的火力是可以取得对防御火力的优势的。”
然而在这里,在塞瓦斯托波尔城下,情况恰恰相反:在开始射击时攻击的火力绝对弱于防御的火力。后果立刻显示出来:俄军在几个小时内就迫使法军炮队沉寂了,并且整日同英军炮队进行了几乎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为了转移俄军的注意力,联军进行了海上攻击,但是进行得并不比陆上好,也没有取得更大的战果。法国军舰攻击卡兰亭炮台和亚历山大罗夫炮台,以支援对这些炮台的陆上攻击;如果没有这种支援,法军无疑会遇到还要激烈得多的回击。英国军舰攻击了海港的北部,其中包括康士坦丁炮台、电报局炮台和在康士坦丁炮台东北临时构筑的炮台。邓达斯海军上将,这个谨慎的人,命令自己的舰队在距炮台1200码处抛锚,——他显然是赞成远距离射击的。但是,在军舰同岸防炮台的战斗中,军舰如不能进到距炮台200码或者更近的距离,以便准确地击中目标并获得最大的效果,就一定要打败仗,这是早就明确了的问题。总之,邓达斯把自己的舰队置于毁灭性的炮火之下,如果不是艾德蒙·莱昂斯爵士赶来援救,他一定会遭到相当大的损失;看来当时莱昂斯几乎是违背了命令而率领3艘战列舰尽可能地接近康士坦丁炮台,使炮台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同时他自己也受到了损失。由于英法海军将领们的报告直到现在只字不提炮台的实际破坏情况,我们不得不认为,在这里,也和在博马尔松德一样,蒙塔郎贝尔式岸防工事——堡垒与穹窖炮台——能够经受住数量多一倍的舰炮的轰击。这一点尤其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炮台暴露的石砌体就同现在已为大家确知而且部分地已在博马尔松德表明的那样,经不住架设在岸上的海军重炮24小时的破坏射击。在这件事情以后,法军几乎完全停止了射击好几天。英军因为炮队配置得距俄军防线较远,同时比起他的盟友来拥有口径较大的火炮,所以能够继续射击,并且迫使俄军一个石质多面堡的上层火炮停止射击。海上攻击没有继续进行,这是对穹窖炮台表示敬畏的最好证据。俄军在阿尔马河会战中的防御使胜利者大为清醒。在每门被击毁的火炮的位置上换上了新的火炮。白天被敌人破坏的每个射孔,在夜间又修好了。在土工作业方面,当联军没有采取措施以获得优势以前,双方的情形几乎是相同的。腊格伦勋爵发出的“顾惜城市”的可笑的命令取消了,于是炮击开始了,对集结的部队的集中轰击和它所起的疲惫作用,看来使守军受到了很大的损失。此外,在炮队前面还派出了猎兵,利用各种掩蔽物瞄准射击俄军的炮手。同在博马尔松德一样,米涅式步枪起了很大的作用,重炮和米涅式步枪在几天内杀伤了大部分俄军炮手。水兵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而他们是守军中使用重炮最熟练的人。于是,不得不采用被围守军的常用手段,即步兵在幸存的炮手指导下使用火炮。但是很容易设想,他们的射击几乎毫不起作用,因此围攻者就有可能使堑壕越来越接近要塞。据报道,他们在距外围工事300码的地方挖掘了第三道平行壕,我们还不知道,在这道平行壕里配置了什么样的炮队;现在只能指出:在正规围攻中,第三道平行壕总是挖掘在被攻击的工事的斜堤脚附近,也就是距壕沟50或60码左右的地方。如果这个距离在塞瓦斯托波尔城外被加大了,那末我们只能认为这证实了某些英国报纸的看法,即防线的没有规则不但使英国工程师们无法发挥创造才能,而且把这些绅士们弄糊涂了,因为这些绅士们虽然能够按照所有的现成规则摧毁正规棱堡的正面,但是一旦敌人不按照在这个问题上公认的权威所制定的规则行事时,他们便束手无策了。 既然决定从南面攻击,就必须使平行壕和其中的炮队指向一个或者至多两个明确规定的正面。应当集中力量攻击两个(最多三个)相邻的外堡。这几个堡垒一经破坏,其余的外围工事就会失去作用。如果联军采用这种方法,集中全部炮兵轰击一点,那就会立刻很容易地取得巨大的火力优势,并且大大缩短围攻的时间。根据平面图和地图来判断:从卡兰亭炮台起到内湾末端止的正面,也就是法军现在攻击的正面,可能是最适于进攻的正面,因为破坏这一正面以后城市本身就完全暴露出来了。联军拥有130门火炮本来可以保证在这个有限地段上很快造成火力优势。但是,联军没有这样做,他们希望英军和法军都能独立行动,结果形成了一种史无前例的围攻法,就是使长达3英里多的垒墙都同时受到炮击。这种攻击方法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也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它使防御者有可能在寻常的棱堡工事和眼镜堡内让全部250门火炮同时参加战斗。要知道,一个棱堡正面未必能够容纳20门以上的火炮,而在一般的围攻中能够参加防御的正面不会超过3—4个。可能,联军的工程师们以后能够为自己这种奇怪的战法找出很有力的论据,但是,现在我们只能作出这样的结论:他们不能找出防御方面最弱的地点,为了不使这些地点漏掉,只好对全线进行射击。 在这期间,双方都开来了援军。利普兰迪对联军前哨进行的而且局部成功的猛烈攻击表明:俄军还拥有比缅施科夫带到巴赫契萨赖去的更雄厚的兵力。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雄厚到足以进行一次胜利的会战。考虑到围攻者所取得的胜利,考虑到随着围攻者向城墙接近,防御者的损失将按几何级数日渐增大,考虑到防御者仍然坚守着外围工事,而要塞围墙的防御显然已经削弱,我们可以期待在11月9日到15日之间出现决定性的结果:不是城市的南区陷落,就是联军遭受决定性的失败而被迫放弃围攻。但是必须指出,这样的预言总是随情况而定的,而这些情况在离开战场这样远的地方是无法完全估计到的。
注释: [298]本文开头和许多其他地方均被“纽约每日论坛报”编辑部直接篡改过,其目的是要使在该报作为社论发表的恩格斯的军事论文具有在美国所写的文章的特点。马克思1854年4月22日写信给恩格斯时早已指出过这一点。他说:“用你写的军事论文来自我吹嘘已经成了编辑部的‘合法的’做法。”——第577页。 [299]这里例举的是几次最激烈的会战,在这些会战中俄国军队表现了高度的勇敢和坚强。 1758年8月25日(14日)俄普军队的措尔恩多夫会战是七年战争(1756—1763)中的大会战之一。普军的多次进攻都因俄军的顽强反击而失败。俄军以反攻和炮兵的火力使敌人遭到严重的损失。 1807年2月7—8日(1月26—27日)法俄军队的普略西什-埃劳(东普鲁士)会战是第四次反法同盟的战争中最残酷的会战之一。拿破仑虽然损失惨重,但未能取得决定性胜利。 1812年9月7日(8月26日)的博罗迪诺会战是1812年卫国战争中最大的一次会战。俄国军队在这次会战中表现了高度的战斗素质并使法军遭到重大损失;会战的结果为战争向有利于俄国的方向发展和拿破仑军队失败准备了条件,尽管俄军当时被迫放弃了莫斯科(在当时条件下这种做法是适宜的)。——第579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