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五卷
废除封建义务的法案 科伦7月29日。如果莱茵省的某一个居民忘记了他应该把什么事情归功于“外国的统治”和“科西嘉岛暴君的压迫”,那就请他读一读汉泽曼先生在幸福的1848年提交他的妥协派“讨论”的关于无偿地废除各种义务和苛税的法案吧。领主权〔Lehnsherrlichkeit〕,封地转为自由地的赎金〔Allodifikationszins〕,死亡税〔Sterbefall〕,好家畜使用权〔Besthaupt〕,治疗税〔Kurmede〕,保护金〔Schutzgeld〕,权利宣告税〔Jurisdiktionszins〕,诉讼罚金〔Dreidinggelder〕,饲养税〔Zuchtgelder〕,盖印金〔Siegelder〕,屠宰什一税〔Blutzehnt〕,养蜂什一税〔Bienenzehnt〕等等。这些荒谬绝伦的名称,在我们听到过法国革命破坏了封建制度、听到过Code Napoléon〔拿破仑法典〕的两只文明的耳朵听来,是多么陌生,多么野蛮!这一大堆中世纪的义务和苛税,这一大堆太古时代的腐烂得发霉的废物,对我们来说,是多么不可理解! 还是把你的鞋子脱下吧,德国的爱国者,因为你是站在神圣的土地上呵!所有这一切野蛮的习俗,是基督教德意志的光荣的残余,是贯串着全部历史并把你同你们祖先的伟大,甚至同赫鲁斯克人[注:赫鲁斯克人是古代日耳曼人的部族,纪元前一世纪生活在威悉河和易北河中游。纪元前一世纪末至公元一世纪初被罗马人征服。公元9年在领袖阿尔明尼(Арминий)的领导下在多德堡森林击溃了罗马军队,从罗马统治下获得解放。——译者注]居住过的森林联系起来的那条锁链的最后一环!这种令人窒息的空气,这种又在这里暴露了它的真实面目的封建烂泥,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祖国的特产,而每一个真正的德国人都应当同诗人一起高呼: 这正是我的祖国的空气!
当你读这一法案时,乍看起来,似乎我们的农业大臣吉尔克先生按照汉泽曼先生的命令进行了异常“勇敢的冲击”,似乎他大笔一挥就消灭了整个中世纪,当然,这是完全无偿的!我的脸颊感到了它那温暖而清新的气息。 一路上的粪土, 也就是我那亲爱的祖国的污泥![164] 但是,如果仔细地看一下法案的说明,那末就可以看出,它正好一开始就证明了任何封建义务实际上都不允许无偿地废除,即一开始就下了直接同“勇敢的冲击”矛盾的勇敢的断言。 现在,大臣先生的畏缩的实践小心翼翼地在这两种勇敢之间徘徊。左边是“全国人民的幸福”和“时代精神的要求”,右边是“地主合法取得的权利”,中间是“农村关系更加自由发展的值得赞许的思想”,这种思想体现在吉尔克先生的不好意思的茫无所措的态度中,——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呵! 总之,吉尔克先生完全承认:一般说来,封建义务只能通过赎买来废除。因此,保存了那些最繁重、最普遍和最主要的义务,或者,因为这些义务实际上已被农民废除了,所以又把它们恢复起来。 但是,——吉尔克先生认为—— “如果某些个别的关系,由于它的内在的理由不充分,或者由于它的继续存在同时代精神的要求和全国人民的幸福不相容,而被无偿地废除了,那末,遭到这一方面损失的人们不能不承认:他们蒙受某些牺牲,不仅是为了全国人民的幸福,而且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合理的利益,使享有特权的人和应尽义务的人建立和平友好的关系,从而使领地一般能在国家中占有适当的地位来保证整体的幸福。”
农村中的革命就是在实际上废除了一切封建义务。据说是承认革命的办事内阁,是这样承认农村中的革命的:暗地里把它消灭。完全恢复旧的Status quo〔秩序〕是不可能的;这样做农民简直会把封建主杀死——这一点是吉尔克先生都懂得的。因此,要废除一连串仅仅在某些地方实行的微不足道的封建义务,而恢复那些主要的封建义务,这种义务用两个字来表达,就是徭役。由于丧失了一切应该废除的权利,贵族在一年中失掉的还不到5万塔勒,但是得到的却有好几百万塔勒。况且,象大臣所指望的那样,贵族因此还能同农民和好,甚至以后在议院选举时能得到农民的票。的确,只要吉尔克先生的如意算盘没有打错,这笔交易是不坏的! 这样,就可以消除农民的抗议,而贵族如果正确地了解自己的地位,也不会提出抗议。剩下的还有议院,还有法律上的怀疑和激进派的吹毛求疵。应该废除的义务和不应废除的义务之间的区别,不外是几乎毫无价值的义务和具有重大价值的义务之间的区别;为了使议院满意,必须使这种区别具有虚构的法律上和经济上的理由。吉尔克先生必须证明:应该废除的义务(1)没有充分的内在的理由,(2)同全国人民的幸福矛盾,(3)同时代精神的要求矛盾,(4)把它们废除实际上并不是破坏所有权,并不是无偿的剥夺。 为了证明这些苛税和义务存在的理由不充分,吉尔克先生深入到封建权利的最黑暗的领域中去。他呼吁给“整整1000年来德意志各邦一开始就很缓慢的发展”以援助。但是这对吉尔克先生难道有什么好处吗?吉尔克先生愈是深入到遥远的过去,愈是搅动陈腐的封建权利的淤泥,这种权利就愈向他证明:上述义务存在的理由根本不是很不充分,而是从封建的观点看来非常充实;不幸的大臣竭力按照现代民法的概念去阐明封建权利,并且迫使别人象议论19世纪的资产者那样去议论12世纪的封建贵族,就只能遭到别人的嘲笑。 吉尔克先生顺利地继承了冯·帕托夫先生的基本原则:无偿地废除从领主权和继承的农奴依从地位中产生的一切义务,而其他一切义务只能通过赎买来废除。但是,难道吉尔克先生认为,需要具备特殊的洞察力才能向他证明,一般说来,一切应该废除的义务也都是“从领主权中产生”的吗? 吉尔克先生为了贯彻到底,到处把现代的权利概念同封建的权利规定相提并论,并且在紧要关头总是诉诸现代的权利概念,这一点看来用不着多说了。但是,如果吉尔克先生用现代权利的要求去衡量某些义务,那就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不用这种要求去衡量所有的一切义务。当然,如果他这样做,就很难使徭役同个性和所有权的自由相一致了。 可是,当吉尔克先生用社会的幸福和时代精神的要求来论证时,他和他的关于义务的划分就更糟糕了。因为不言而喻,如果这些微不足道的义务妨碍社会的幸福,并且违背时代精神的要求,那末,象徭役、工役、租金等等义务,就更是如此了。吉尔克先生莫非认为拔掉农民的鹅毛(第1节,第14条)的权利是不合时宜的,而拔掉农民身上的毛的权利倒是合乎时代精神的吗? 接着就证明,法案规定废除封建义务并不是破坏所有权。这个极端荒谬的论点当然只能从外表上来证明,而且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证明:通过算细账,贵族了解到这些权利对他们并没有什么价值,当然,这种计算只能是近似的。于是吉尔克先生非常仔细地计算第1节的所有18条,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证明上述义务是毫无价值的,也就是证明他的法案是毫无价值的。好心肠的吉尔克先生!我们破坏了他那快乐的幻想,践踏了他那阿基米德的封建图样,是感到多么难受! 但是在这里还有一个困难!过去在为了取消封建义务(这些义务现在应该废除)而进行赎买时,也象在进行任何赎买时一样,农民受到了受贿的、为贵族谋利益的委员会可怕的欺骗。现在农民要求修改旧政府时代所缔结的一切赎买契约,而农民是完全正确的。 但是吉尔克先生对此却漠不关心。“明文规定的权利和法律”是同农民的要求“矛盾”的。但它们总是同任何一种进步矛盾的,因为每一项新的法律都是要废除旧的明文规定的权利和旧的法律的。 “可以确有把握地预言由此所产生的结果:为了采取同一切时代的法权准则相矛盾的措施(各种革命也是同一切时代的法权准则相矛盾的)[注:括弧里的话是马克思的。——译者注]来使尽义务的农民得到好处,就得使国家中的很大一部分领地受到不可估量的损失,从而(!)使国家本身受到不可估量的损失!”
于是吉尔克先生以惊人的理由证明:这种行动 “会使领地的整个法权基础发生问题和受到震动,并且由于无数的诉讼程序和诉讼费用,给领地这一国民福利的主要基础带来很难医治的创伤;”“破坏那些使契约有效的法权准则,会损害毫无疑义的契约关系,其结果是使人们对民法的稳定性的信任发生动摇,从而使整个经济生活遭到极其可怕的危险!!!”
因此,吉尔克先生在这里看到了所有权的破坏,这种破坏会动摇一切法权准则。但是,为什么无偿地废除在法案中提到的各项义务就不是破坏所有权呢?其实在这里,不仅存在着毫无疑义的契约关系,并且还存在着从太古以来就无条件存在的无可争辩的权利,而修改契约的要求所涉及的那些契约就决不是无可争辩的,因为贿赂和欺诈是众所周知的,在许多场合下是有真凭实据的。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点:不管被废除的义务是多么微不足道,吉尔克先生废除它们,就是“采取同一切时代的法权准则相矛盾的措施来使尽义务的农民得到好处”,这同“明文规定的权利和法律是直接矛盾的”;他“动摇了领地的全部法权基础”,他从根本上侵犯了“毫无疑义的”权利。 其实,吉尔克先生为了达到这种微不足道的结果,是否值得犯这样严重的罪行呢?—— 实际上,吉尔克先生在侵犯所有制,这是无可争辩的,但并不是侵犯现代的资产阶级所有制,而是侵犯封建所有制。他破坏封建所有制,借以巩固在封建所有制的废墟上成长起来的资产阶级所有制。他之所以不想修改赎买契约,只是因为通过这种契约,封建的所有制关系已经变成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因为他如果修改这些契约,就要同时在条文上侵犯资产阶级所有制。而资产阶级所有制当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正如封建所有制是容易被攻破的和可以侵犯的一样,——至于程度如何,要看大臣先生的需要和勇气。 这一项长篇大论的法律的简要意思是什么呢? 是最令人信服地证明了1848年的德国革命只不过是对1789年法国革命的讽刺。 1789年8月4日,攻取巴士底狱后过了3个星期,法国人民在一天之内就战胜了一切封建义务。 1848年7月11日,三月街垒战后过了4个月,封建义务战胜了德国人民。Teste Gierke cum Hansemanno〔见证人就是吉尔克和汉泽曼〕。 1789年的法国资产阶级片刻也不抛开自己的同盟者--农民。资产阶级知道:它的统治的基础就是消灭农村中的封建制度,就是创立自由的占有土地的〔grundbesitzenden〕农民阶级。 1848年的德国资产阶级毫无良心地出卖这些农民,出卖自己的天然的同盟者,可是农民与它骨肉相联,没有农民,它就无力反对贵族。 保存封建权利,在(虚幻的)赎买的幌子下批准这些权利,——这就是1848年德国革命的结果。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注释: [164]海涅“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第八章(参看艾思奇译“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1954年作家出版社版第48页。——译者注)。——第326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