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茨基:基督教之基础
第四篇 基督教之起源 >> 第三章 犹太的基督徒及异邦的基督徒

一 异邦之宣传

  第一个弥赛亚之共产主义的组织,在耶路撒冷成立;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使徒行传”中所记载的这种事实为虚伪的。但教会不久,便在凡有犹太的无产阶级的城市中发生了。在耶路撒冷和罗马帝国之其它各地区,特别是东方半部的各部分之间,有非常便利的交通。事实上,或者是每年总有几十万或至几百万的巡礼者,到这个圣城巡礼,参谒圣地。很多无家无眷孑然一身的无产乞丐,不绝地流荡于其间,由甲城到乙城去,恰像现在的东部欧洲,仍有这样的情境,他们停止于每一个地点之中,等该地的慈善机关施舍净尽之后,又开始向他方开拔。耶稣对他的门徒所指示的就是这种意义:

  “不要带钱袋,也不要带口袋,不要带鞋,在路上也不要问人的安。无论进那一家,先要说,愿这一家平安。那里若有当得平安之人,你们所求的平安就必临到那家:不然,就归与你们了。你们要住在那家,吃喝他们所供给的:因为工人得工价,是应当的。不要从这家搬到那家。无论进那一城,人若接得你们,给你们摆上什么,你们就吃什么:要医治那城里的病人,对他们说:上帝的国临近你们了。无论进那一城,人若不接待你们,你们就到街上去,说:就是你们城里的尘土,粘在我们的脚上,我们也当着你们擦去:虽然如此,你们该知道上帝的国临近了。我告诉你们,当审判的日子,所多马(Sodom)所受的,比那城还容易受呢。”(“路加福音”第一○章,第四―—一三节。所谓所多马之审判是“旧约圣经”中的一段记载,上帝因该城之人口,罪恶贯盈,故以天降之硫磺火,焚烧全城;按传说,现在的死海,即为该城之遗迹云——译注)

  “福音书”作者把末后的一种恫吓,说是出于耶稣的口中,完全是那些被施济机关拒绝施舍之乞丐的怨恨语之典型。他或者真想看见全城付之一炬,藉为报复。但在这一个情境中,弥赛亚却是他的煽动者。

  一切这些新祖织体的无产宣传者,四处浪游,人们目为使徒,所以使徒的名目,并不限于耶稣所宣召的到后代还为人们所晓得的十二个。在上面所述过的‘十二使徒的教训”(Didache)只是说及在第二个世纪的中叶非常活动于教会中的使徒而已。

  这种乞丐而又是谋叛者,到处游行,自称充满着圣灵,把耶路撒冷的一种新的无产阶级组织之原理,福音①之“欢愉的使命”,带到其它犹太人的团体中,最后,则整个罗马帝国,都有他们之踪迹。但是一自福音离开其本土巴勒斯坦之后,它已走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环境了,而这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环境,便给它以一个完全不同的印记。

  在犹太教会的会员中,使徒又找获了别一种团体,这就是犹太人的同志,“敬畏上帝”的异邦人(σε βδμενοι),他们参加于犹太人礼拜堂中,崇拜犹太人的上帝,但却不能够进步到接受一切犹太的习惯,使徒和这种异邦人结有深切的关系。这种人,在犹太教中,最多也只能到受浸礼或受洗礼(这两种形式虽异而意义实同,在现存的基督教中,还分为浸礼及洗礼两派,其主张浸礼——全身侵入水中——之最极端者,以为只以清水数滴,洗一个人之额上——洗体——是不能够涤旧染而重新的云——译注)之仪式;但不能够受割礼,或饮食的规则,安息日的典礼,与乎和其它一切会把他们从异邦环境中完全分离的外表仪式。


① “福音”原文为Evangel(gospel),其字源,是从εμ和αγγελλψ来的,εμ义为“良好”,“得良好之幸运”,而αγγελλψ(angello)之意义,则为“宣传”或“宣布”。

  福音的社会内容,在这些敬畏上帝的异邦人之无产阶级之中,已经被接受了。他们又把它移植在各种非犹太人的无产阶级的团体中,而这些团体,实是被钉死的弥赛亚教义之肥美的土地,最少,它能够得获一种支持,以完成一种社会之变形和立刻组织的制度。不过这些阶级,对于一切犹太教之特殊习惯,是不表同情的;在事实上,它们还反对它,厌弃它。

  新的教义愈传播于巴勒斯坦外之犹太人团体中,则他们愈觉得倘能抛弃了它的犹太人的特性,则其宣传力量必愈强大;它的民族性质必要取消,而成为完全无碍的社会的性质。

  第一个承认这种条件,而且努力宣传的人,就是圣保罗(St.Paul),他本是一个犹太人,但按传说,则说他并不是巴勒斯坦土生的犹太人,牠之所以为犹太人,是因为他在西利西亚(Cilicia)的大数——一个希腊的城市——城中,加入犹太的教会。他最初以全部的热心及能力,拥护法利赛派主义,他还且成为一个法利赛的党徒,攻击基督教会,这样,他又和热狂派有密切的关系了,而后来呢,按据着这一故事,他忽然在道上见了异象,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其结果,他便走到相反的对方去。于是他加入了基督教会,但不久他便主张要抛弃原来的观点,因为他要求把这种新教义,传播于一切犹太外的民族,并且他又以为那些犹太外的民族,倘若信仰基督教会之新信条,则犹太教之接纳,是不必要的。

  保罗的希伯来名称,原为扫罗(Saul),他把它改为拉丁文的保罗,这件事实,就表明他的趋向之模型了。这样变改自己的名字,在那些想在非犹太的社会里担任重要职务的犹太人中,是常常有的。例如马拿西(Manasse)可以把他的名字改为曼尼留司(Menelaus),为什么扫罗不可以改称为保罗呢?

  关于保罗故事的历史上的真实部分,现代看来,还不能十分确切地加以决定。又关于一切个人的历史,“新约圣经”是一种很不可靠的根源,其中充满着矛盾及奇迹之不可能的故事。至于保罗的个人行动却只是一种辅助的东西而已。其主要点,在于他对基督教会以前的观点作原理上的反对。这一种反对论是从事件之本性发生的;它是不可避免的,无论“使徒行传”如何夸张其对于个人事实的记载,而教会中这两种趋势的冲突,却是不能够瞒过我们的。“使徒行传”自身就是一种论争上的行动和冲突的给果,其著作的目的在博得保罗方面之同情,与两种趋势间的反抗之缓和。

  在最初的时候,新的趋向或者是很谦逊的,它只能够向其教会,要求那些教会所以为不甚重要而加以轻视的某几种宽容而已。

  最少,这在“使徒行传”之报告中,是似乎可能的了,我们应该承认,“使徒行传’把当时之情境,涂上玫瑰的颜色,假装着和平之秩序,而实际上,当时一种凶狠的斗争正在进展着。①


① 比较伯伦诺·保尔(Bruno Bauer):Die Apostelgeschichte,eine Ausgleichung des Paulinismue und des Judentums innerhalb der christlichen Kirche,一八五〇年版。

  举例言之,保罗在叙利亚作宣传活动时,“使徒行传”之记录如下:

  “有几个人从犹太来,教训弟兄们说,你们若不按摩西的规条受割礼,就不能得救。保罗,巴拿巴(Barnabas)与他们大大的分争辩论,众门徒就定规,叫保罗巴拿巴和本会中几个人,为所辩论的,上耶路撒冷去,见使徒和长老。于是教会送他们起行,他们经过腓尼基(Phenice),撒马利亚(Samaria),随处传说外邦人归主的事:叫众弟兄都甚欢喜。到了耶路撒冷,教会和使徒并长老,都接侍他们,他们就述说上帝同他们所行的一切事。惟有几个信徒是法利赛教门的人,起来说:必须给外邦人行割礼,吩咐他们遵守摩西的律法。”(“使徒行传”第一五章,第一——五节)

  使徒及长老,换一句说,就是教会中的执行委员会,他们就会集起来;其领袖,彼得和雅各先演述了一番和解的说词,而最后便决定派遣执行委员会中的几个人,即犹大·巴撒巴(Judas Barsabas)和西拉(Silas),到叙利亚,向该处的会众,宣说下面的话(第一五章,第二八、二九节):

  “因为圣灵和我们,定意不将别的重担放在你们身上;惟有几件事是不可少的,就是禁戒祭偶像的物,和血,并勒死的牲畜,和奸淫。”由此,执行委员会便抛弃了异邦之改宗者必受割礼的条文,但是怜恤施拾的行为却是不应忘记的:“只是顾意我们记念穷人,这也是我本来热心去行的。”这就是使徒在“加拉太书信”(Epistle to the Gala-tians)中的报告(第二章,第一○节)。

  济贫这种制度,不论在犹太的基督徒及异邦的基督徒心中,都是同样诚恳支持的,所以这并不能构成两者的争端。所以关于济贫这件事,在他们的文献中很少提及,因为这几乎是没有引出争辩的目的的。但我们切勿误解,以为这种救贫的活动的记载既不多,则必在原始的基督教会中没有位置。一直到后来内部发生纠纷时,它才真正没有位置。

  这种纠纷一直进行着,虽然努力和解,总是徒然。

  在前述保罗寄加拉太人的书信,我们已找着了割礼的拥护者谴责那些从机会主义的观点而发生的行动了:

  “凡希图外貌体面的人,都勉强你们受割礼;无非是怕自己为基督的十字架受逼迫。”(第六章,第一二节)

  在上述的耶路撒冷会议之后,“使徒行传”便描写保罗是一个旅行希腊境内宣传的人物,其宣传的对象,自然是异邦人。后来他又回到耶路撒冷,他对他的同志,把自己宣传成功的经过,为如下之叙述:

  “他们听见,就归荣耀与上帝,对保罗说:兄台,你看犹太人中信主的有多少万;并且都为法律热心:他们听见人说,你教训一切在外邦的犹太人,离弃摩西,对他们说,不要给孩子行割礼,也不要遵行条规。”(“行传”第二一章,第二○——二一节)

  保罗于是便要对于这一种控告而自己表白了,他还要证明他自己仍是一个虔敬的犹太人。他声明他已预备这样做,但是这样的决志,终于被阻,没有履行,因为他被犹太人加以袭击,说他是他们民族中的一个奸贼,要杀死他。罗马官长用一种逮捕的方法,掩护着他,最后,便送他到罗马去,在罗马,他又可大宣其道,绝对没有人加以困扰,像在耶路撒冷时的情形了:“放胆传上帝国的道,将主耶稣基督的事教导人,并没有人禁止。”(“行传”第二八章,第三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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